片刻后,他忽然口风一松, 答了方才姬无昼的问题, 道:“我告诉他他快死了, 还剩最后一个时辰。”
姬无昼错愕道:“什么?!”
姬远尘眉梢一挑:“我骗他的。”
鹿辞霎时脑中一懵, 紧接着只觉五雷轰顶,难以置信道:“伯父?!”
姬远尘面不改色地回望着他,不仅半分愧色也无, 甚至还显得有些得意:“哪有什么‘要拿便是全部’的嫁寿之术?嫁寿之术从来就只有一种,上回他将寿元给你就是我施的术, 我能取他一半, 自然也能只取你一半。”
姬无昼匪夷所思道:“那你骗他作甚?”
姬远尘斜睨他道:“我不骗他他会这么痛快跟你摊牌?你以为你那定情信物是怎么来的?白眼狼。”
姬无昼简直被堵得没脾气,鹿辞更是听得呆若木鸡。
姬远尘嫌弃地瞥了二人一眼,转身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道:“小年轻就是矫情,不逼一逼整天藏着掖着,麻烦死了。”
房门“哐!”地一声被甩上, 震得房顶仿佛都有簌簌轻灰落下。
屋中鸦雀无声。
鹿辞跪坐在榻上呆呆望着前方,方才自己又是拷问又是索吻又是生离死别般含泪倾诉的画面一幕幕从眼前飞过,飞得他脑中一阵晕眩,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挖个坑把自己先埋个三百年再说!
正此时,盯着屋门的姬无昼收回目光转过头来,鹿辞闪电般一个转身头抵墙壁,抬起一手道:“你先别说话,让我静静。”
姬无昼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忍笑道:“我就想知道,刚才那些……还作数么?”
鹿辞虽是尴尬到七窍生烟,对这问题却是丝毫也没含糊,对着墙面斩钉截铁道:“当然!”
姬无昼不禁莞尔,拽过鹿辞的手臂将他拉回身前:“那就别对着墙静了,对着我也是一样的。”
鹿辞虽是被拉着转过了身,可依旧执拗地垂眼看着床板,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通红眼眶看得姬无昼又是一阵心疼。
他抬手轻轻捧起鹿辞的脸颊迫使他抬头和自己对视,凝望着他的双眼道:“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了?”
鹿辞茫然地轻轻眨了眨眼,一时间竟猜不出他想说的会是什么。
姬无昼抿唇笑了笑,道:“你说我未曾给你写过信,其实我写了。不仅写了,还写了很多。只不过每次写完都觉得不是词不达意就是太过矫情,所以才都锁进了柜子里,一直没好意思送出去。那时我总想着,左右不过三年,那些想告诉你的事,想对你说的话,等你到了大陆再亲口与你说也是一样的。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多年。”
“至于你说秘境从没给我留下过什么好的回忆,那更是大错特错。自从遇见你之后,秘境里的每一日都弥足珍贵,珍贵到让我无数次午夜梦回仍觉意犹未尽,珍贵到值得我心心念念一辈子。”
“你想见我的那些日子,我也一样在想你,不止离洲那三年,之后的十年也从未停止过。所以当你再一次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哪怕我知道你只是为了追查当年真相,哪怕我知道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你的日子或许只是一场迟早要醒的美梦,却还是甘愿一叶障目掩耳盗铃。”
“我也一样很矛盾,既想给你无拘无束的自由,让你尽情游遍人间大陆的每个角落,私心里却又想把你牢牢拴在身边,一刻也不愿放你离开。”
“我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查明了真相,不肯继续留在渡梦仙宫,那到时你去哪我便跟你去哪。缠着也好,赖着也罢,只别叫我放手,怎么都行。”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姬无昼都从来不曾如此直白赤-裸地袒露过心迹。
鹿辞耳中听着,心尖融化着,眼中泪水积蓄着,终于再一次按捺不住心中激荡抬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情难自抑地倾身吻了上去。
不同于上一次诀别般的痛楚,这一次的吻中除了苦尽甘来的欣喜与互诉衷肠的甜蜜外,还带着一丝许诺般的郑重。
——我哪也不去。
——你想将我拴在身边,那便拴着吧。
姬无昼的回应亦是轻柔无比,含着他的唇瓣轻吮慢啄,虔诚得犹如在呵护最珍惜的至宝,温柔和缓,细密绵长。
鹿辞被吻得晕晕乎乎,心中却被股股暖流浸透包裹,充盈得像是要满溢出来。
“天师!”
房门“哐”一声再次被推开,江鹤进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二人紧紧拥吻的一幕。
鹿辞瞬间惊醒般转过头,姬无昼亦是默然无语地看向了江鹤,眼中嫌弃无以复加。
江鹤霎时呆立原地,张着嘴愣了半晌后忽然背过身去:“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他心中着实震惊,但这震惊却并非因为二人的举动,而是因为这个时机。
——早在河豚翻出那些酿酒方子给他看,怀疑鹿辞就是那满箱酒方的主人时,他便已是隐隐猜到了姬无昼对他这位师弟或许有着非比寻常的情愫,再一想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