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 一声闷哼从旁传来, 姬远尘抬眼看去, 便见鹿辞正紧紧蹙眉,仿佛很是难受。
下一刻,他已是缓缓睁开了双眼, 迷离的目光在屋顶停留了片刻后极快地转向了姬远尘,茫然道:“我怎么……”
姬远尘平静道:“是寿元残留, 你还有最后一个时辰。”
说罢, 他再次看向了姬无昼,道:“半个时辰后他也会醒来,剩下半个时辰,你可以用来告别。”
鹿辞万没料到竟还有这么一出,刹那间简直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他遗憾不能告别是真, 可眼下当真要让他在临死前与姬无昼当面告别,岂非是比直接去死还要痛苦万分?
眼看姬远尘已是转身要走,鹿辞连忙出声道:“伯父。”
姬远尘回过头来,鹿辞道:“伯父先前答应替他抹去记忆,不会食言吧?”
这一回,姬远尘再未表现出先前那般抵触,而是正色承诺道:“你寿元一旦耗尽,我便会立即将他记忆抹去,绝不会给他半分伤怀的机会。”
鹿辞点了点头,这对现如今的他来说已算是唯一的安慰,姬远尘的保证无异于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姬远尘未再多言,转头径直走到门边开门离去,将屋中留给了他们二人。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鹿辞抱膝坐在榻上背抵墙面,设想了无数种告别的方式,然而却又一个一个被他否定,如此周而复始。
墙角滴漏滴答不断,时刻提醒着他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到最后他竟然都开始有些嫌弃自己:死都要死了,为何还如此瞻前顾后?
于是就在半个时辰即将耗尽之时,他终于狠狠下定了决心——
就这样吧,没什么好怕的。
……
姬无昼的醒转与鹿辞别无二致,当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时,鹿辞便已敏锐地捕捉到了变化,当即凑上前道:“你醒了?”
姬无昼面色依旧苍白,长睫轻轻颤了颤后终于缓缓掀开,一眼便迎上了鹿辞殷切的目光,然而喉中干涩令他暂无法多言,只得憔悴地笑了笑:“嗯。”
转目一看,他很快便已认出这是何处,略感疑惑地肘撑床榻就要起身,却被鹿辞压着双肩按了回去:“你别起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姬无昼身上本就无力,被鹿辞这么一按只得又躺了回去,茫然地点了点头。
鹿辞将手中抓着的那沓泛黄旧纸递到了他眼前:“这些都是你从我杂室的箱子里拿的,是不是?”
姬无昼定睛一看,很快认出了那是何物,但却万没料到自己刚醒就要经受这样的拷问,愣了半晌才轻声道:“……是。”
鹿辞又问道:“你酒窖里的酒都是照着这些酿的,是不是?”
酿酒方子都已被抓包,那些酒显然也无法遮掩,姬无昼只得承认道:“是。”
鹿辞继续问道:“你那酒肆是为我开的,开在东海岸是为了等我,是不是?”
姬无昼简直被这步步紧逼的问法问得避无可避,索性心一横道:“是。”
鹿辞深吸了口气,终于伴着擂鼓般的心跳单刀直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姬无昼倏然张大了双眼,被这直白一问惊得简直怀疑鹿辞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忍不住缓缓抬手贴上了鹿辞的额头。
鹿辞一把拉下他的手紧紧捏住,眉头紧锁地急切追问道:“你说啊。”
那炽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姬无昼只觉心头蓦然被烧得滚烫,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所有犹疑刹那间灰飞烟灭,剩下的只有坚决和笃定:“是。”
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鹿辞仿佛忽然间卸下了某种千斤重担,凝望着姬无昼的双眼刹那间便已红透。
下一瞬,他忽然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紧紧吻住了姬无昼的双唇!
这一吻来得猝不及防,姬无昼只觉浑身血ye瞬间涌上了头顶!
但他也仅仅只愣怔了那么一瞬,便立即抬手扣住鹿辞的后脑热切地回应了起来,顺势坐起身反客为主,倾尽全力将这一吻加深再加深,直至将鹿辞抵上墙面,一手护着他脑后,另一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按压在墙,令他半分动弹不得。
唇舌勾绕,气息交缠。
时间仿佛凝滞般被无限拉长,昏黄烛光勾勒出一室缱绻,将深情切意染上了眼角眉梢。
然而就在这热切缠绵的一吻中,姬无昼却忽地尝到了些许微咸。他不由疑惑地睁开眼去,只见滴滴泪水正从鹿辞紧闭的双目中接连溢出,源源不断地顺着脸颊悄然滑下。
“这是怎么了?”姬无昼慌忙退开些许,抬手用拇指轻柔地为他拭去泪水,捧着他的脸颊轻声问道。
鹿辞在他掌中缓缓摇了摇头,眼泪仍在止不住地滚落,却是一面笑着一面哽咽道:“我只是……很高兴。”
姬无昼霎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我也很高兴,我……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鹿辞抬手在他胳膊上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