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这一笑不要紧, 却令鹿辞一时间看傻了眼,他就那么抱着满怀的杂物呆立原地,半晌未有动作。
——这么久以来姬无昼一直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仿佛任何人事都无法令他那不动如山的俊美容颜染上温色。
这还是鹿辞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如此真切的笑容,看着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冰消雪融般漾起暖意, 看着那一贯紧抿的唇角微微弯起柔软的弧度,鹿辞一不小心便看入了神,久久未能回魂。
……
再往后的日子里,秘境中年长的师兄师姐们一个接一个离洲而去,而年幼的师弟师妹们却一个接一个顺水漂流而来。
别离的愁绪与初见的欣喜接连不断地交织上演,演过春花烂漫,演过夏蝉声声,演过秋叶满地,冬雪皑皑。
终于,又一年草长莺飞之时,姬无昼离洲的日子也已近在眼前。
根本无须师父提醒,鹿辞便早已意识到了那日即将来临,于是在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常常会不自觉地发呆走神,悻悻然闷闷不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无论他想些什么,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就仿若东逝之水终难阻,季末之花终难留。
离洲的前一晚,姬无昼很早便回到了屋中,但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照旧如往常一样做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鹿辞坐在榻边默不作声地盯了他许久,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将手中诸事一件件完成,却一直没开始准备包裹行装,终于还是没忍住心情复杂地提醒道:“明天就要走了,不收拾收拾东西么?”
姬无昼闻言看了他一眼,随即冲着角落抬了抬下巴:“收好了。”
鹿辞顺着他的目光往角落一看,见那处只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旧木箱子,又转头看了看屋中丝毫没有变化的一应摆设,奇怪道:“你都带了什么?你这些东西根本都没动啊?”
姬无昼不甚在意地掸了眼屋中那些在旁人看来无比珍贵的藏品,收回目光淡淡道:“那些都用不上,只带了要紧的。”
鹿辞闻言纳闷,一时半会真想不出对姬无昼来说要紧的会是何物,但又不好还上纲上线跑去翻箱子看,只得缓缓点了点头,再然后便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其实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乱七八糟堆在心里,到了嘴边又觉无甚紧要。太过沉重压抑的话题他不想提,故作轻松打趣他又实在挤不出个恰当的表情,故而憋来憋去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
直至夜色渐深,姬无昼料理完手中诸事洗漱回来准备熄灯,鹿辞这才闷闷“哦”了一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时至今日,他总算是理解了当初吕师兄离洲前略显悲观的那番感慨:平日里相处时总以为时间还很多,仿佛永远不会走到尽头,可真当离别将近才会蓦然惊觉——原来昼夜往复四季更迭皆不过只是弹指挥间,回首望去那般短暂,短暂到稍纵即逝,短暂到来不及挽留。
……
翌日。
时辰才刚过破晓,姬无昼便已是从榻上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压根一夜没合眼的鹿辞第一时间便听见了被姬无昼刻意压低的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却是万没料到他竟准备这么早就走。
然而刚要发问,转念一想他却又立刻反应了过来——姬无昼这是想赶在其他同门醒来之前静悄悄离开,不愿引起过多注意。
于是默默地,鹿辞也跟着起身洗漱收拾妥当,陪着姬无昼一起出了屋门。
行过错落屋宇,穿过寂静密林,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并肩而行,直至踏过茵茵草地,最后抵达了羲和洲岸边。
今日是个Yin天,头顶层云密布,迎面吹来的海风中裹挟着浓重的shi气,仿佛再过不久就要落下雨来。
常言道别时雨恨云愁,看来诚不我欺。
鹿辞心中本就压抑得紧,再加上这Yin沉天色的渲染,只觉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阵阵海浪声中,姬无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就送到这吧,天凉,回去记得添件衣服。”
鹿辞没有动,默默深吸了口气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来,摊手将一路握在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喏,今年的生辰礼。”
姬无昼没料还有这么一出,意外之余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只装满淡紫色水的琉璃瓶,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鹿辞道:“我也不知它叫什么,是以前切磋连胜之后师父奖给我的,说是添福盈运之物,喝了会有好运。不过师父说在秘境里没法起效,得到了大陆再喝才行。你这不是就要去了吗?今年就祝你到大陆之后万事顺遂鸿运当头,往后经历的都是好事,遇见的都是好人。”
姬无昼一听便知这东西绝非俗物,不仅不是俗物,恐怕还是世间少见的稀有之物,故而定睛看了片刻后果断抬手将它推了回去:“你自己留着。”
鹿辞本就连笑意都是强行挤出来的,此时一听这话霎时犯了急:“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说完,他似乎还嫌不够,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