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俊愣了一下才笑笑,他说忘记了。
“哎哎。”阿瀚伸手扒拉龚俊让他赶紧坐下别挡着投屏,嘴里念念叨叨说你怎么这么傻。
龚俊向来不反驳,只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下雨天,他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选片时龚俊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时,阿瀚凑在旁边一扬下巴,说就看这部吧。
是《本杰明巴顿奇事》,属于他俩任何一方都不大感兴趣的爱情主旋律。
龚俊有些意外的抬眼看了看阿瀚,他问,为什么选的这部?
“不知道,随便选的。”阿瀚笑了笑,他说可能因为名字很特别吧。
是个好剧本,也是个好电影,开篇立意就别出心裁,男主本杰明巴顿的一生如反方向的钟,以老人诞生,以婴孩结束。
阿瀚虚靠在龚俊肩头,他同龚俊总有许多话讲,看个电影也讲个不停,一会儿赏析这个镜头一会儿讨论那段剧情。
龚俊慢慢的回着他的话,却对答如流。
“你怎么这么清楚?你看过这部电影?”阿瀚有些惊讶。
“没啊。”龚俊道,“这部电影很出名,大概剧情都有听说过。”
“你要是以前看过就说啊,不用看过还陪我看一遍。”阿瀚挠了挠头,他说不过我也总感觉好像看过这片子。
“从前做演员的时候,电影肯定看得多了去了。”龚俊就笑,说你这个金鱼脑袋,能记住电影却记不住你自己。
“你数七秒。”阿瀚突然侧过脸去看龚俊,较真的说道,“快数。”
龚俊不知所以,便听话的掐着秒数到了“7”。
“我是阿瀚,你是龚俊。”阿瀚耸耸肩,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他说我可不是金鱼啊,七秒过去了,我还记得呢。
“真了不起。”龚俊就笑着,虚虚去捏他的脸颊。
电影里的本杰明越活越年轻,他的爱人却在岁月蹉跎中老去。
那个跳着芭蕾肆意张扬的少女最终老成了一张泛黄的旧报纸,抱着回到孩提时代的本杰明,哄着她忘却一切的伴侣沉沉睡去。
投影幕布的蓝光打在两人安静的面庞上。
“我觉得女主那句话说的挺对的。”阿瀚轻声道,眸光仍胶在荧幕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你说爱情么?”龚俊说,“可是他们一直很相爱。”
“爱的反义词不是不爱。”阿瀚笑了笑,他说爱的反义词是遗忘啊。
电影最后的字幕缓缓滚动着,阿瀚叹息着举起自己的右手给龚俊看,正好挡在投屏的端口,细密的光点从那人纤瘦指节间穿过去,似流动的萤火。
他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过,我总是喜欢下意识的摸右手无名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我猜,也许是因为这里原本是戴着什么的。
“应该是戒指吧。”阿瀚仰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在光里虚抓了两下,“可现在空荡荡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有时候觉得你可怜,带着满身挂念活着,但想想我自己连个能挂念的人都没有,我也好可怜啊。”
“也许我也和你一样有个老婆,也许还有个遥遥那样的孩子,我一个人走了就算了,可是爱我的人该怎么办呢。”
“不过总会放下的吧。”
“五年,十年,五十年……人生这么长,总会有新的人出现替代我的位置,总会被忘掉的,反正下辈子谁也不会再记得谁了。”
他颓然的把手放下,垂下头去。
稍长的额发遮住了眼睛,阿瀚轻轻叹着气。
他说,你看,本杰明很爱黛西。
“你也很爱你老婆。”
阿瀚指着阳台摆在一起那两双白色帆布鞋,上面画着丑丑的涂鸦,里子泛黄了,面子却被龚俊刷洗的干干净净。
龚俊的家里没有留下女人存在过的痕迹,只有那两双涂鸦相对应的帆布鞋,是这这个房子里原本还有过另一位主人的证明。
阿瀚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还打趣道你老婆脚挺大啊,这鞋我都能穿了。
龚俊只是笑,他说你能穿那你就穿走吧。
“可都还是有各自的路要走。”阿瀚说,“留不住的。”
龚俊的家人一直在催他找个对象。
上次阿瀚听到了龚俊他妈哭着打过来的电话,只听了一句。
——“你马上都三十五了,你还要再为他熬多少年。”
龚俊长得过分好看,穿上运动服完全还能去演校草,阿瀚看那人明朗笑脸一直以为他顶多不过二十好几,听到那句三十五岁几乎是震惊的。
他也问过一句龚俊妻子的年纪,龚俊答是三十三岁。
阿瀚摸了摸自己的脸,试探的问了句:“我看起来比你们大还是比你们小?”
龚俊认真地答:“比我小。”
阿瀚靠回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窗外淅沥沥的雨声与电影片尾的钢琴曲仍回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