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开始认识你,就是红姐天天托我跟着她小孩儿照看照看,红姐去世没多久嘛,怕小孩儿难受。”
“然后我跟着跟着就发现这孩子天天不回自己家,放学先来你店里蹭饭。”
龚俊压低声音笑笑,他说,去年冬天的一个下雨天,在老街看到有个孩子蹲在路边哭不回家,他就把孩子捡回来了。
“我能理解遥遥,他也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一人一鬼的悄悄话。
遥遥突然抬起头问,小龚叔叔,你在和谁讲话?
明知道遥遥看不见,阿瀚还是立刻心虚的矮下身子往桌下头钻,脑袋正好虚虚靠在龚俊腿上。
这便正好听见龚俊笑着答:“我在和老板娘说话。”
——这说的什么屁话。
阿瀚无语至极,埋着头挥出了毫无意义的一拳。
“老板娘?老板娘真的回来啦?”遥遥也没心思写作业了,小手拍拍,直把桌面搞得咚咚响,把贴着桌板的阿瀚吵得直捂耳朵,“那小龚叔叔,我妈妈呢?我妈妈也回来了吗?”
“老板娘告诉我,你妈妈没有走,一直陪在你身边。”龚俊答道,“妈妈天天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呢,遥遥可不能偷懒哦。”
阿瀚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他蹙起眉头刚想让龚俊不要给小孩说这些,却先 看到遥遥一张哭脸,他竟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小男孩不过九岁年纪,大书包搁在旁边比身子还肥上一圈,澄净的眸子中汪着泪,巴巴地瞧着龚俊。
“遥遥,你看小龚叔叔听老板娘的话,老板娘就回来了。”龚俊伸手揉揉遥遥的发,他说你听妈妈的话,妈妈也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
遥遥攥起笔埋下头去,一滴滴眼泪砸在铅字上,晕开米色的方格纸。
“没出息的小狗崽子,老娘怎么养了这么个小哭包。”红姐就站在旁边抱着手臂看着,她说没想到龚俊看起来傻呵呵的,还挺会忽悠小孩。
遥遥还在哭,他说小龚叔叔,为什么你能和老板娘说话,我也想和我妈妈说话。
“哭哭哭,就知道哭。”红姐看不下去,抬手想拍那小崽子的脑壳,却只是停在半空中轻轻落了下去,“你就是个普通小孩,你妈就是个普通鬼,死都死了还怎么能再和你说话。”
红姐又把火力转向阿瀚,说你管管龚俊,快把他能跟你说话这事儿圆回来,不是所有人和鬼都能跟你俩这么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搭上线的。
“红姐,你愿意为了遥遥,像我这样疯一回么?”阿瀚抬眼去看红姐,看那嘴上骂骂咧咧的女人盈着泪的一双眼,他说也许,也许你们也能说上话的。
“我不愿意。”
红姐抬起眼瞧天花板,生硬的眨了眨眼,她道小孩儿的执念能拴住我几年?很快这崽子就会忘掉我,到时候我就魂飞魄散了,多划不来。
“阿瀚,不是所有鬼都像你这么疯的,我还盼着来世呢。”
“这辈子我从鬼门关走一遭才把他带到这世上,我不信我和他的母子缘分就这么短短九年。”
“万一下辈子我还能遇见这小狗崽呢?”
红姐抬起手遮了遮脸,在孩子的嚎啕中低声骂着,骂着遥遥怎么哭不停,以后怎么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让龚俊叫他别哭了,哭的我心烦。”
阿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对龚俊说道。
——“遥遥妈妈让你帮个忙。”
——“帮她抱抱遥遥。”
龚俊伸手把遥遥搂进怀里。
红姐转身离开了火锅店,单薄的身影没进门口排队等位的人群中。
遥遥在龚俊怀里哭了好久,渐渐安静下去,竟是带着满脸的泪稀里糊涂睡过去了。
阿瀚陪着龚俊抱着遥遥送回家去,走过小巷,走过那棵歪脖子梧桐,要下石阶到老街的时候,龚俊才开口问一句阿瀚。
他说你和红姐说的“疯一回”是什么?
他问为什么你和其他鬼不一样,为什么都说你疯呢?
“你有秘密吗?龚俊?”
阿瀚静静埋头踩他的影子,月光下他的身躯比白日实在许多,恍惚一眼与活人是别无二致的,他笑着问龚俊:“你有什么事情是没办法告诉我的吗?”
“哪怕你很想说,但是不能说的,秘密。”
龚俊垂眸看着阿瀚。
若此时那踩影子的鬼能抬头看一看,便会撞见这人眼中浓重得化不开的眷恋。
“有。”
他低声答道。
“是啊,你看你有秘密,我也有的嘛。”阿瀚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说:“我当你是朋友,当然有很多事想跟你说啊,藏在心里我也会很寂寞的。”
“可是我说不出口。”
他站在满地月华里,回身的刹那有落寞簌簌散下,把那清瘦的男人困在正中央。
他对龚俊说:“我被人的执念困在这西南边,我和神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