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眉头却紧锁着,在眉间形成了“川”字形的皱纹,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胥白玉如以往一样,只是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胥大夫?”身后忽然有人喊他,纵使声音不大,胥白玉还是吓了一跳。他心跳得很快,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却发觉正是于菁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提了些水果,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胥大夫真是敬业,中午还来看病人。”于菁笑着走近了:“不休息一会儿吗?”
“刚准备休息,”胥白玉笑了笑:“我这就走。”
胥白玉虽然这么说着,实际上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依旧站在原地。中午时分绝大部分人都歇下了,医院里安静得很,两人的说话声都不大,却足以把空荡的走廊填得满满的。
胥白玉忽然有些好奇,低声问道:“这个时间于先生怎么过来了?”
“我今天休班,一早就来了。”于菁走近了些:“我爸今天的情况并不是很好,不过好在他睡得还不错。中午一躺下,不一会儿就能睡着。”
胥白玉点点头:“你也是尽心尽力了。”
“自己的亲爸,应该的。”于菁望着他:“胥大夫,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进去再出来找你。”
胥白玉有些讶异,他不知道于菁想做什么,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顺从地站在原地。于菁放轻脚步走进病房,过了好久才出来,他提了个袋子,里面装着些水果。于菁缓步走到胥白玉身边:“不好意思啊,刚刚我看我爸的表情不太对,陪了他一会儿。”他把袋子递给胥白玉:“一点小心意。”
“我不要。”胥白玉本能地拒绝:“不用了,真的。”
“你还是收下吧。”于菁望着他:“或者你来陪我走走,这就权当是我对你的答谢。”
“好吧。”胥白玉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应下了。两人一道从住院楼出去,在楼边的空地上缓步走着。
初冬午后的暖阳让胥白玉觉得很是舒服,他转头问于菁:“于先生怎么忽然想要出来散步?”
于菁眯起眼笑了:“只是觉得阳光这么暖和,不好好感受一下挺可惜的。”
“这倒是。”胥白玉微微抬起头,让阳光洒在脸上:“看来于先生很会生活。”
“胥大夫,”于菁望向他:“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觉得你好像一直很照顾我的感受。”他轻轻笑着:“为什么?是因为同情吗?”
“没有,”胥白玉垂下眼帘:“是我应该做的。”
“可我并不觉得你应该做到这种地步。”于菁笑眯眯地说着,语气平淡得很:“其实不用。实话跟你说吧,我前两年的日子比现在难过得多。那时候都撑过来了,现在这样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他顿了顿,指着自己的胸口:“不过还是很感激你的好意,这里都记着呢。”
胥白玉笑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早,于是又跟于菁闲聊了几句。他发现于菁的性格跟他之前想的有些不一样,他曾以为于菁是天生沉稳谦逊的人,直到现在他才发觉,原来并不是这样。
“真的?”于菁话音刚落,胥白玉就忍不住质疑:“你刚读高一的时候还曾经偷偷跑去网吧通宵打游戏?”
“骗你干嘛?”于菁无奈地笑了:“我爸当时在高中教课,还是我隔壁班的班主任,我们班的数学老师。那时候年龄小,总有点儿叛逆心理。他管我管得一向很严,所以他让我做什么我就非得跟他唱反调。”
“那后来呢?”胥白玉接着问。
于菁眯起眼回忆着:“后来啊,他老人家扔给我一张银行卡,说等我考上大学,里面的钱买手机买电脑甚至买游戏机,都随我。”说罢,他自嘲地笑了:“他还真是言出必行。我本科和硕士都在理工大读的,高考录取结果出来那天他就带我买电脑去了,买了个配置特别好的。我读本科的时候用,简直是浪费。”
“理工大?”胥白玉笑了:“那还挺远的。”
“是啊,确实不近。”于菁叹了口气:“我当年太不懂事,报志愿的时候都没考虑过喜欢什么,只是烦他总是管我,所以才特意选了离家远的学校。说来惭愧,待了很多年我才发现理工大的好处。务实,严谨,勤奋,的确有很好的氛围。”
胥白玉望着眼前的于菁,这人戴着眼镜,笑起来眉眼弯弯。平素一直有眼镜挡着,胥白玉看不真切,此时挨得近了他才发现,于菁的眼睛真的很好看:眼尾处微微上挑,笑的时候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分外舒心。
他承认于菁不是那种第一眼看去就能惊艳众生的长相,可如果再多放些目光过去,却是越看越觉得舒服。这人的皮肤本就偏白,再加上清秀齐整的五官,只看样貌便是斯文干净。如若再加上如今谦和平稳的气质,胥白玉仔细想了想,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怪不得那天清晨他看见站在诊室门口的于菁便觉得移不开眼,原来这么多年过去,这还是头一个过分贴合了他骨子里带来的审美品位的人。
胥白玉多少存了几分读书人的清高,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