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火堆前坐着,一根一根的往里填着柴,空空洞洞的眼神只有火光在闪动。这一瞬间的画面突然让廖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知何时何地似乎也曾看见过类似的画面,同样是落寞的身影,同样是空洞的眼神,同样被孤独的气息无情的笼罩着。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伙计呢?”
君莫问摇了摇头,“想一个人走走。”
“哦。”
“......侍郎大人呢?”
廖真叹了口气,“开战前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否则我会有所挂念。”
私事?是记挂后宫的妃子吗?君莫问冷笑一声嘲讽道:“侍郎大人还真是顾家。”
廖真不想解释,“夜深了,早些睡吧。”
那位根本没等他话说完已经起身躺到墙角去了,心中一股闷气发不出来,难受的要命。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很不稳定,满脑子乱作一团。还有身上的衣服,一阵阵熟悉的气息疯了似得往鼻子里钻,又如何能做到心无旁骛。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睡不着,身后有一丁点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熬到后半夜的时候似乎有人起了身,吱嘎一声开门出去了。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廖真,紧接着玄风也起身追了出去,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么晚了,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而且还是骑马走的,难道是赶路去了?可外衣都还留在这里,那身打扮他们还能去哪儿?
等了许久不见回来,君莫问好奇心起便起身寻了出去。小雨还在下,路上泥泞,隐约可见两行马蹄印沿着河岸一路向南而去。人家是千里良驹,自己这匹是随便在马棚里拽的,自然比不上。
大半夜的顶着雨,整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隐隐约约瞧见两道白影出现在视线里。未免打草惊蛇君莫问是从侧面的林子绕过去的,拨开树丛远远的瞧见廖真蹲在一个石堆前淋着雨。
眼见这一幕君莫问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是天意,却也是因果,因为自己曾“死”在这里。
“什么人?”
玄风的剑已经直直的刺了过来,君莫问没有躲,剑锋贴着他的侧颈切了过去,险些封了他的喉。
“玄风,住手!”
“大人,此人行为诡异,不得不防!”玄风不听,剑依旧横在他的脖子上。
君莫问直接无视了他和它,只远远的望着那个男人。
寂静的夜,宁静的雨,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一般。
许久,廖真走过来推开了那把剑,隐隐不满的对君莫问道:“我在此祭拜故人,君掌柜就请回吧。”
君莫问一句话没说,转身便走了。
目送他离去,廖真回过头对着连墓都算不上的石丘坟说道:“他和你很像,对不对?脾气时好时坏,性格善变叫人琢磨不透,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把他当成了你。还有他的声音,每每听他说话都是一种折磨......可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廖真长叹了一声,从腰上把那对玉珏解了下来,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其中一只颜色纯正,而另外一只却有些偏暗,可能是因为接触过高温的关系,纹路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廖真把那只从新系回了腰上,而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只被他埋进了坟里。
“开战在即,生死难料,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廖真硬咽着道:“我想去陪你。”
石丘坟是当年玄风搭的,虽然石堆下只是一堆灰烬,连骨头都不剩的灰烬,风一吹散了一半,水一淹又散了另一半,最后,什么也没有了,可每年祭日的时候廖真还是会偷偷的来这里祭拜。
对着空无一物的坟墓说上整夜的话,或是相对无言的坐到天明。他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却又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
今年的祭日还没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北方的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他务必要在两日之内赶回永平,才会连夜到此最后一别。
曾想过无数的话要对他说,可真到面对他的时候,廖真发现那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面对生死不定的一场大战,他突然间没了任何的压力。那个人说的对,有些东西拥有时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身着龙袍坐拥天下又如何?心已空,只剩行尸走rou!
一想到可能会死心里竟然升出一种解脱的感觉。他想要是真的战死沙场也好,说不定就能再见到那个人了,偶尔又想,也许他并不愿意见自己,否则这么多年来他为什么一次也不肯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回到寨子的时候天色都见亮了,屋内的火已经熄灭,君莫问却不见了踪影。马不在,衣服却还挂在那,人显然是没有走远。
廖真隐隐有些担心起来,派了玄风出去寻他。
许久,那个人才慢悠悠的出现在了门口,从头到脚落汤鸡一般,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丁点血色都没有。
“你这是......”
君莫问面无表情的进了门,“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