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政先他一?步,将他所思所想说出:“弑父篡位之?事,青史上不会留下一?笔。你还有别的想说的,便到下面同你的公父说吧。”
他略退一?步:“请。”
刘图南提笔,在王诏之?上署名?,而后斜满一?盏酒,一?饮而尽。
哐一?声。
青铜酒樽翻倒在地上,摔进天牢斜斜的光亮里。
祝政静静站了?会,方才挪动步子朝外走,他刚刚拐过角落,脚步一?定。
吴国少?主华悦贤站在拐角处的暗影当中,恭谨合手,向他行了?一?礼。
祝政淡淡道:“可?都听得清楚?”
悦贤少?主微微低头,言辞温顺:“清楚。”
“羊丞相?教你引你,恩同父母。以?后你的日子还长?,路,不要走偏。”
“谨遵圣谕。”
祝政径直离了?天牢。
这话还得从吴国少?主入长?安城之?前说起。
吴国入连纵,同楚国合作一?事,吴国国内大有分歧。吴国丞相?羊心斋为首的老臣,对?此事反对?得厉害,早朝之?时,甚至搬来国柱,以?死为谏,无论如何也不愿少?主同祝政合作,入四国连纵。
朝上吵闹不休,悦贤少?主只?称病不出面,反让御史大夫尹子言站出来同老臣抗礼,同时,他又让吴国大将军车东威连夜入金陵,抓了?数位老臣,震慑朝堂。
在此之?后,这位吴国少?主方才款款登场,先是左右安抚,和了?好一?通稀泥,后又沉脸扬威,勒令吴国上下一?心,皆从他号令。
这番手段玩的Jing纯,很?难相?信,竟是出自一?位十八岁少?年之?手。
这其中只?有一?点祝政略为不满,吴国丞相?羊心斋三朝老臣,一?心辅佐悦贤少?主上位。可?华悦贤却借着?羊相?带头乱政的因由,直接将羊丞相?软禁了?起来。
华悦贤年少?且多智,祝政对?他寄予厚望,并不希望他在此走偏。同时,益州公刘图南正执拗着?不愿签署益州全?境投诚诏,故而祝政特意设置此局,将二人一?道敲打敲打,一?石二鸟。
天牢重归寂静。
益州主公刘图南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指尖却稍稍抽动了?一?下。
牢门吱呀一?声旋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闪了?进来,驾着?刘图南的胳膊,将他扶起。
本该饮下毒酒身亡的刘图南,此刻竟悠悠睁开了?眼睛。他将四下一?望,疑惑道:“我?……没死?”
搀着?他的人答道:“是,主公,您没事。周天子特意放我?进来,带您出去。”
现在连月光都没了?,天牢里着?实晦暗的厉害,刘图南几乎贴在这人脸上,才认出了?他是谁:“……醉灵!你不是,你不是应该被关在益州天牢么?!”
醉灵,是益州大将军卜醒的字。
前任益州主公遇刺之?时,担任护卫的正是醉灵,他也因此获罪,被收押在益州天牢。刘图南当然?知道醉灵是冤枉的,只?是此事重大,若不做做表面功夫,朝臣那边说不过去。
醉灵道:“周天子早就派人将我?救出来了?,我?一?直藏在长?安,就等今日您假死之?后,来接应您出去。”
“究竟什么意思?他没打算杀我??”
醉灵摇头,他扶着?刘图南站稳:“应是没打算。他说你我?曾收留过常歌三年,又待常歌甚好,此恩他铭记在心。而且,去年冬日,他被益州擒获,大周天子的身份败露,当时常歌前来劫狱,益州主公对?他二人并未痛下杀手,反而放他们离去。我?想……这也是他放过你的原因。”
醉灵半搀着?刘图南,自另一?条暗道离开天牢,路上醉灵同他说:“他还要我?转告你,你公父给你请封的三十丈土地会特批给你,允你安身立命,其代价是改头换面,一?生隐姓埋名?,再不搅动风云。”
死而复生,刘图南只?觉人生如大梦一?场,前段时间他的那些执念,不甘和Yin暗的想法,忽然?变得尤其可?笑,更何谈搅动风云。
这条暗道七拐八拐,推开最?末端的石门,竟有一?马车等着?他二人。
车上跳下来一?位颇有书卷气的少?年,经醉灵介绍,此人乃祝政影卫,名?唤博衍。
“见过卜大将军,见过刘公子。”博衍同他二人行礼,“先生要我?在此候着?,护送您回益州。”
刘图南最?后向北回望一?眼,长?安城浩大,此处已望不到长?安宫城。
晨曦的沉钟重重敲响,惊起一?片白鹡鸰,簌簌而过,天边被旭日熏得金红。
刘图南目光落在极远的天边,他轻叹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博衍见他未答话,催促道:“刘公子?”
“没什么,走吧。”
刘图南上车,马车金玲响动,渐渐驶出长?安城。
*
常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