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阜给孟槐序上完三炷香后,看着青烟里冰冷的灵牌久久无言,只剩一声怅然哀叹。
随后两天各部官员陆续前来悼唁。
孟棠时礼数周全地把太子送出门,李绎却悲痛难抑,拉着他不肯走。
他神色悲悯道:“你……以后来东宫住吧,我……我陪着你,我照顾你好不好?”
孟棠时扯起嘴角,只露出一个带着哀痛的笑容,是委婉的回绝。
李绎红着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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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开始收拾灵堂,明天一早就要封棺入土了。
孟棠时面无表情,看着他父亲灵位上的白花发呆,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烛火晃了晃,有风穿堂而过,卷起一小簇纸灰,在空中飘飘洒洒。
“这是他做好的决定,我以为你知道。”
不知何时仆役都出去了,姜泊笙悄无声息地站在孟棠时身后,轻声说道。
孟棠时没有说话。
孟槐序从没对外透露过家事,世人只知他有个独子,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身边有什么人,大家也心照不宣的以为孟夫人早逝。何况孟首辅为人光风霁月,市井流言也没有编排他私事的。
他们两人就对着灵位沉默着。
烛火燃了过半,孟棠时闭上眼,涩声道:“父亲死了,你会难过吗?”
姜泊笙被问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但还未等他回答,孟棠时就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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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棠时躺在床上睁着眼捱到天亮。他还不够高,端着牌位看不清路,一路磕绊地给孟槐序送了终。
在一个月前孟槐序给他挂了一只小玉锁,说是提前送他生辰礼,他笑着收下,眼睛里却满是不安。
他知道三月的生辰父亲不会再陪他过了,或许以后每年都没有了。
他将要失去父亲了。
从此孟槐序出门他都惴惴不安,孟棠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死。
直到那日宴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红衣人拿剑刺向孟槐序。
他哭着喊爹,在座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喊的是孟槐序,但他从来只喊孟槐序父亲。
为什么父亲要死,为什么要由你来杀他?
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在我眼前动手?
他回家的时候姜泊笙不在,姜泊笙常常不在的,他已经习惯了。
比起姜泊笙,孟槐序陪他的时间更多。但孟槐序永远克己守礼,面对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玩闹,父亲只会在公务之余,温柔地看着他摸摸他的头。孟府上下都循规蹈矩,连最溺爱孟棠时的嬷母也不会跟他过分亲近。
他不知道孟槐序和姜泊笙是怎么相处的,他很少看到他们在一起。
姜泊笙每次回家会监督他练功,他的要求对于小孩子来说有些过于严苛,不过孟棠时勤奋又刻苦,一天也不落下。因为姜泊笙很少说话,但他表现的好姜泊笙就会对他笑,他爹笑起来很好看。
孟棠时的眼睛像他,孟棠时就很爱笑。
他自小就很会把握撒娇的分寸,彩衣娱亲也见好就收,非常讨人喜欢的聪明孩子。天资过人又勤勉认真,读书习武都不曾懈怠过。
他以为得到了他们的夸奖就足够幸福了。
他以为他们也是爱他的。
后来才发现孟槐序比起作为父亲更像是先生,而姜泊笙不像亲爹更像是师父。
孟槐序拿命设局,姜泊笙一心只有练功和报仇。他们规划着自己的目标,不惜代价的执行,而他是被排除在计划外的那个。
他们当着孟棠时的面撕开了这份自欺欺人的亲情,逼着他看清里面的真相。
让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不得不承认——他们把他当学生当徒弟,却从来没有当做儿子。
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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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别刚过燕山的时候,就听闻漠北离火军大胜,收复了轸阳郡,但域守严玄战死在风月关。
漠北和乌旦交战十余年,已经失去了两位域守,漠北六郡现下也只剩了四郡。
虽然大捷,但一路上从漠北方向过来的流民比往年更多了,晏别此行见了无数流离避难的百姓,他这一身破烂比起来也算是穿得周整的。他给客栈老板洗碗刷马来抵房费,一边跟过路客打听前线战况。
听他提了句想去离火军,一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听你口音是昭西来的啊?”
晏别回答道:“嗯,小时候在昭西长大的。”
“唉,看你是老乡啊,给你提个醒,”行商在他旁边的桌子找了个位置坐下,“漠北啊现在乱的很。”
他看晏别面露疑惑,接着说道:“这可不是我乱编排的啊,我这才从翼昌郡过来。”
“你不知道,现在翼昌当官的都把家眷送走了。”
晏别给他递了杯热茶,他喝了口茶,摸着杯子暖手接着说。
“翼昌还不像七星郡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