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熙远:“你喜欢伏特加吗?”
陆成风:“……”
何熙远刚问便心道完了,如同问一个南韩人喜不喜欢辣白菜,问一个日本人喜不喜欢寿司,自己无意识中犯了一个略无礼的刻板文化概论错误。
于是赶紧道歉:“对不起,那个……我只是随口一问。”然后又说了一句“抱歉。”
他的表情很急切,脸颊有些红,手上拿着的薄饼放在了一边。
陆成风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说:“谈不上特别喜欢,我祖母年轻时是喜欢的,在南欧生活久了之后改了口味,现在几乎只喝葡萄酒。我对酒没有特别的偏好,看跟谁喝更重要,酒本身倒是次要的。”
而后用干净的刀叉取了一块基辅鸡扒,放在何熙远的碟子里,说:“放一会再吃,中间的汤汁有点烫。”
何熙远愧疚万分,陆成风是很有风度的,其实这点他一直知道。虽然面色常看起来冷漠,信息素也如冰泉,但他其实非常好,好得让他见过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他想到那些窝在楼道里、黑暗里、以及白日从办公室电脑屏幕后打量他的Alpha,仿佛Yin沟里的寄生物。
而他大概率会一直碰到各式各样丑陋和平庸的寄生物。唯有陆成风会一直坐在他遥不可及的餐桌对面,出现在心惊胆战的黑夜里,而后在模糊的年月中慢慢隐去身影。
他痛苦地沉溺在永不可及的镜像中,并不是没有想过陆成风接近他或许还有其他的解释,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那个解释当做有效的假设。
他无法直视那个假设带来的心理暗示与期待,像香槟泡泡在开瓶时喷涌出的狂喜与幻想,而后在高脚杯里缓慢归于平静。
年少时的陆成风带着何熙远在午后走了一段路,送他去了一趟医院,而后何熙远便跟着对方走了十年。如今成年后的陆成风坐在灯光下给他切一块炸得酥脆的鸡rou,在日落后的草场上挽着他在人群中起舞,往后的十年他要怎么办?
他是不是要在每年冬季到来前,徘徊在这个巷子的街角,反复望着餐厅内看不清的人影,回想自己和陆成风坐在一起的画面。
他是不是要在腺体牵扯着神经阵痛时,拿一支松木气味的抑制剂让自己的牙齿不打颤。整理衣柜时,想到和陆成风跳舞的肢体贴合,他的手搭在对方肩上,指腹触到的柔软的细羊毛面料。
何熙远坐在餐桌边,面颊上因羞愧而起的红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白且微颤抖的嘴唇,和有些发红的鼻头和眼角。
陆成风对他的好意,他挑着领了,因为不能太贪心。就像幼时家长奖励他的糖果或一件玩具,每次只能选一样。
至于陆成风好意背后的原因,他也不去深想。
从前家长把他省着零花钱买回来的小说扔掉时,他看着旧玩具,偶尔还是会想起家长对他的好。后来那些余留记忆中的好和温情终究被消耗尽了,露出好意背后的样子,他也只能被迫承认,或许家长从来都不爱他而已。
但陆成风的好意不一样,他的好意从未有机会消耗,年月只会将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描绘得更深刻,以至深入骨髓,在他最孤独苦闷的某个时刻涌现出来,将他的神志淹没。
十年间的情感已经给了记忆中的陆成风,他本打算把未来十年的Jing力放在自己身上,唯独没有预料到会和陆成风重逢。
每次在人群中、会议室或餐厅里的见面,何熙远都在反复排演着注定到来的分别。
他感到某种比肢体受压制时更深层且剧烈的痛苦。肢体的伤害只会让他愤怒,而面对无法得到的所爱之人,便只剩一种无能为力的等待。
陆成风手中拿着一张干净的白色棉布贴在他的脸颊上,上半身从桌子的另一头倾向他。他用手上的棉布擦了擦何熙远的眼角,说:“你心情不好。”
何熙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起头看他,眼睛还是有点红,说:“抱歉,最近生活琐事比较多。”
陆成风:“我没有提前问你就把你带出来吃饭,也没问你是否有心情,待会吃完了送你回去。”
而后把那张棉布放在他的餐盘边,收回了手。
坐在车里时,何熙远已经冷静了下来。
后座和驾驶室之间升起了隔板。他为自己流露的情绪感到抱歉,只能尽量表现得平静,声音无比正常地问陆成风:“学长最近工作忙吗?”
陆成风说:“后天飞欧洲,然后去北美,下个月回来。”
何熙远点了点头:“嗯。”
车停在了使馆区附近的一个小区,环境很安静,建筑外墙是象牙白。草坪似乎刚刚喷洒过水,草尖上的水珠在灯下一闪一闪。
何熙远跟着陆成风走过一片花园,进了宽敞的金色大堂,直到电梯里依然不明所以。他猜小区里或许有私人公寓内的聚会,又或是隐秘的会员俱乐部。
大厅和电梯的连廊铺着大理石,暖黄的灯光在电梯四周亮起。陆成风很高,站在他身边让人有压迫感。
电梯四面都是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