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的前面有一条河,不是很宽,却很长,听老人们说从来没有人探寻到
它的源头,也没有人追踪过它的尽处。我儿时的记忆里满是她婉延娇扭的身躯和
静密流淌的呼吸。如果说,她哺育了沿岸数不清的勤朴农民是一项丰功伟绩,那
么也一定不能遗漏我们村西头河岸边的那两棵烟柳。我记事的时候,两棵烟柳已
经长得是枝条蔓蔓,绿油苍葱了,在不到五米的距离里,相生相伴,却不依不靠。
之所以想起这两棵烟柳,不仅仅是因为在它们脚下积淀了我近二十年的回忆,
还因为一个女孩的名字里也有柳字,她叫曼柳。我们从小算不上两小无猜也搭不
上青梅竹马。两个人的生命却在无意中交结,然后,在我的尘封岁月里,看似已
遥远地过去,其实是一直像那两棵烟柳一样无时不刻地立在我的脑海里,无声无
息,枝条蔓蔓,抑人心绪。
曼柳,一定是她父母看到那两棵烟柳便决定给她刻下的终生符号。她的家在
我们村的河对岸,就一家孤零零矗立在那里,与那两棵烟柳隔河相对,在天色Yin
沉飘落细雨的时节总会让我产生一种凄凉的美感,像是一幅静物画,洒上了浓浓
灰色悲调。
不知道她的家人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群落而居,偏偏选择一个孤僻的地方安
家,隔一条河,仿佛隔了个世界。她和她的家人一样,和我们村子里的人基本上
没有什么交集,各自生活,各自作息。夏天我爬到柳树梢捣鸟窝的时候,会看到
她家院子里的情景,满院子的鸡、鸭、鹅和晾晒着的衣服。
偶尔也会看到她出来给鸡、鸭、鹅喂食,我就会从树上滑下来,然后捡起小
泥块,再爬上树,恶作剧地远远扔到她家院子里,砸着东西“砰—”地一声响,
然后是满院子的鸡飞鸭鹅叫,她哇地叫一声躲到屋子里。我则慌忙从树上下来,
一溜烟跑路,能似有似无地听到她爸或者妈在后面高声叫骂着。
她在我们村孩子们的眼里就像她爹妈一样,是个怪物,无法亲近,只是用来
嘲笑与恶作剧的对象。
童年的时光总是在恋恋不舍和期望长大中悄悄飞逝。她还是一如从前那样让
我陌生。直到我升初中的时候,她从河那边一个很破的小学里考到与我相同的学
校,我和她的距离才从空间上拉近。可惜她依旧逃不掉成为我们村里孩子们的异
类,每次放学,我和我们村里五个同年级的死党总是很有耐心地站在校门口等她
放学一起走,然后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奚落她,以及她的家人,她只是一直一语不
发一低头走路。幸好我们不同班,否则,她上学的时间估计就是我们用口水泡她
的时间。
有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在放学路上嬉笑她的时候,突然大军高声喊道:
“我知道,她爷爷是汉jian,她爸爸是小偷,她长大了也不会是个好东西!”我们
连忙跟着大军一起“OH!OH! ”地起哄。她停下来站在那里说:“你放屁!”
虽然声音很小,我们却都听得很清楚。大家一下子愣在那儿,从没想到她会还口,
还敢说大军放屁。大军吼道:“你他妈说什么?再说一遍,老子扒你的皮!”她
一直低着头,声音很小似乎有点胆颤,但还是挤出那三个字:“你放屁。”
大军猛地冲上去就要轮她,要下手的时候,大军停下来说:“好男不跟女斗,
何况你这傻B女。”转身就往我们走过来,我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刚要嘲
笑大军无能时,大军迅速从地上捡了个拳头大小的砖头使劲地往她身上扔去,砖
头砸在她的肚子上,闷砰一声掉在地上。她“啊”一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大军
把手举过头,得意地扬了一扬,我们在旁边为大军鼓掌叫好,“OH!OH!”
声四起。
然后阿刮哥、四眼、无赖几个人都捡起砖头往她身上扔,她抱着头,一声没
哭。大军说:“弹子,你看她还真能撑,你拿个大的砸,不信这小婊子不哭。”
我应声道:“没问题!”就猫着腰寻着捡个大的来下爽快的。在我捡起一个整砖
准备起腰的时候,瞟了她一眼,看到她正噙着满眼的泪水惊恐地看着我。我不由
自主地顿了一下,大家还在旁边起哄,等着看我的好戏。我边挺起腰边脑海里电
闪般飘过N多想法,扬起手,砖头却怎么也没力气砸出去。
大军嚷得最凶:“弹子,你不砸你就是孙子,gui蛋,不要学怂啊!”刮子哥
他们三人也在一旁闹腾,我却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大军看到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