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相聚人事非
天还是下着雨,而且冷得怕人,老友相聚,十年之间,人事已非。唯有那最吸引人
的,还是客厅中那个大壁炉,正熊熊的烧着一炉好火,几乎二分之一的人都坐在壁
炉前的地毯上。
“怎麽回事?”谷风也走过来问:“生病了吗?”
“是好像瘦了一点。”小黑说。
“而且脸色也不好,”崔姬接口。
“坐到这儿来,邹越,靠着火暖一点。”赵姐丢了一个靠垫在壁炉前,不由分说的
拉着我过去。
“也别太靠近火,有炭气。”秦山说。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包围着我,简直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头一次,我发现大家对
我这麽好,这麽关怀,竟使我感动得又有些想流泪了。他们拥着我,七嘴八舌的问
候我,俨然我生了场大病似的,我私下心里不禁喊了声惭愧,甚至很为自己没有真
的病一场而遗憾。好不容易,我总算坐定了,崔姬又拿了条毯子来,坚持要盖在我
膝上,我不停的向他解说:“我根本没有什麽,我实在没生什麽病....”
“别说了,”崔姬打断我:“看你脸色那麽苍白,还要逞强!还不趁早给我乖乖的
坐着。”
看样子,我生病早已经是“既成事实”,完全“不容分辩”了,十年了,大家的感
情依然如故。我只好听凭他们安排,靠垫、毛毯、热水袋全来了,半天才弄清爽。
我捧着热水袋,盖着毯子坐在那儿,浑身的不自在,谷风笑着说:
“大男人似的怎像个病西施了。”谷风走到我旁边坐下。“还不舒服吗?”
“根本没有不舒服。”我说。
“现在你的脸红了,有没有发烧?”
“火烤的。”
谷风看看正在围炉庞的大夥,用手托着腮,也不知不觉的看得出神了,好半天,他
轻轻的说:“如果余飞还活着,那该有多好,也许,柯楠也不会出国,你也不会目
前还是单身!”
“谷风,你干嘛!那壶不提偏提那壶....”赵姐急忙阻止谷风的说话。
我闻言心骤然间揪了起来,起身往窗户旁边走去,屋内忽然一片寂静,望着窗外细
雨丝丝,我满眶盈泪诉与谁?片片相思片片愁,思绪回到那年暑假......
柯楠被调回台北某单位中受训了,我继续读研究所,这比我的毕业带来了更大的喜
悦,一连好几个晚上,我都和柯楠在一起,诉不完的思念之情,说不尽的相思之苦
,欢乐中糅和着欢乐,喜悦中掺和着喜悦,我们又几乎把天地和日月都忘了。
整个圈圈里都知道柯楠调回台北了,这个暑假是很特别的,毕了业,当兵的当兵,
继续读书的读书,我们这个小团体,眼看着就要各地分飞,风消云散了。如果我们
还想聚会一下,这暑假最初的几天就是最後的机会了。刚好柯楠有三天的休假,於
是,谷风和王强发起了一趟旅行,决定大家一起去福隆海滨露营。
那是我们圈圈里最後一次的聚会。
我们全体都去了,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带了四个帐篷。锅、盆、碗、壶都带全了
,还有毛毯、被褥、游泳衣等。柯楠还带着他的吉他。小黑带了口琴。我们预计要
在海边住两夜,玩三天。白天可以游泳,吃野餐,晚上可以赏月,听chao声。
海边美极了,蓝的海,蓝的天,白的浪,白的云,还有那些带着咸味的沙,和在浅
海中游来游去的、五颜六色的热带鱼。我们把帐篷架好之後,就有一半的人都换上
游泳衣,窜进了海浪里。
离开了都市的烦嚣,我们开心得像一群小孩子,不断的在海边和水里呼叫着,嬉笑
着,打闹着,追逐着。崔姬和余飞在海浪中大打出手,彼此用海水泼洒着对方,然
後又彼此去捉对方的脚,最後两个人都灌了好几口海水,把旁边的我们都笑弯了腰
。
海边的第一天简直是醉人的,我们都被太阳晒得鼻尖脱皮,背脊发痛,都因为游泳
过多而四肢酸软无力。但是,当落日被海浪所吞噬,当晚霞映红了海水,当晚风掠
过海面,凉爽的扑面而来,我们又忘记疲倦了。
海上的景致竟是千变万化的,我们神往的站在沙滩上,望着远天的云彩由白色转为
金黄,由金黄转为橘红,由橘红转为绦紫,由绦紫而转为苍灰....。海水的颜色也
跟着云彩的变幻而变幻,美得使我们喘不过气来。然後,一下子,黑夜来了,天空
闪烁出无数的小星星,海面变成了一片黑暗,闪耀着万道粼光,夹杂着海浪汹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