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尽管电视节目的音量不小,我的那声厉吼还是把自己和荣总都吓了一跳,以至于两个人都惊呆了。话一出口,我也后悔自己干吗那么过激,不就碰一下而已嘛,换作普通同事,这种身体接触不很正常吗?荣总管的脸旋即沉了下来,青一阵紫一阵,迟迟才恢复了原态:‘小帆啊,荣总今天喝多了,原来资料是放在办公室的,也不急,明天我自己拿到办公室给你再输电脑吧。你知道吗,你能升到写字楼……’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就不礼貌地打断了:‘我知道,我的职务是荣总提点的,我不会忘记的。相信我,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回报您的信任的。还有,请您叫我小吴或者奕帆好吗,我不太习惯人家叫我小帆的。’说完,我梳理了一下头发,夺门而出,不再理会他在后面说些什么了。在我的心里,除了我的家人,我只愿意听我的大馒头叫我‘小帆子’,刚刚这个猥琐的男人那样叫,而且带着那种挑逗的语气,实在令我恶心透了。那一季,几个电视台都在热播台湾的《婆媳过招七十二式》,让我在欣赏之余惦量起我今后如何处理和荣总的关系。几个月来他的举动已经将他的企图暴露无遗了,前天晚上我们的过招第一式,显然奕帆是心虚而落荒而逃的,不知道今后还会有什么样的动静呢?尤在异乡招人算计的日子,才回想起我的大馒头千般的好,四年了,他从副局长升到局长,一直到我关宠备至,图个什么呢?他从来没有要求我做什么。在彷徨无助的时候,我开始后悔起当初为何那般任性,抛下安稳的工作,离开关心我的大馒头,千里迢迢来到这种私企打工,更苦闷的是,我不敢将这种事情告诉姐姐和姐夫,因为我知道他们也是和我一样为他人作嫁衣的。好在荣总自从那次之后,也没有再什么特别的举动,我忐忑的心暂时有了些安宁。
国庆节转眼到了,疲累不堪的工人们算计着如何利用厂里给的国庆假访亲探友,或者出去旅游放松一下。这一年香港回归的历史性转折并没有影响到我们厂的生意,相反我们在荷兰、塞班岛那里还多拿了一些订单,估计到年底整个厂都有着充裕的事可做了。大老板很高兴,决定趁国庆之喜举办个小型的联欢会,搞个自助式的卡拉OK比赛,而且他还会亲自过来和所有的员工们欢度国庆。朱姐姐和黄姐姐很早就自作主张为我报了名,说我的嗓音这么好,广东歌唱得字正腔圆,一定能拿到名次。我倒是无所谓,在这种私营厂里,能偶尔娱乐消遣一番,是非常难得的。大半年了,我从仓库做起,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漂泊在外、为养家糊口而拚命赚钱的打工仔的辛酸,是他们用辛勤的动创造了特区时下的繁荣,每一件光鲜艳丽的成品,无不浸透他们默默耕耘的汗水。这其中就包括我的姐姐,在我还未大学毕业之前,就是她用柔弱的肩膀为我的父母和家庭撑起了一份本不该太早分担的责任。十月一日,全厂休息一天,工人们如刚刚挣脱牢笼的鸟儿,四处游荡,有的结伴去了市区,咬咬拿出自己的血汗钱去看门票贵得吓人的世界之窗、民俗村、明斯克航母;有的到别的厂里去鹊桥相会,舒缓长期的相思之苦;更多的工人只能在附近转悠转悠,打打电话给家里,喝点小酒或者打打牌,或是租几张黄碟到宿舍偷着躲起来品味。当夜,六楼的多功能大会厅座无虚席,里里外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窗户探进了一张张热气腾腾的脸,挤不进大厅的人在走廊里来回地更换着观赏的位置,都在焦躁地期待着主席台上业余歌手的Jing彩表演,一场颇具规模的卡拉OK赛开始了歌唱比赛的评委当然是我们厂里面自选的,他们都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坐在正中位置的,就是我们的刘大老板了,当天中午刚刚从香港过来。我们的刘老板六十出头,头发稍显稀薄但梳得整齐发亮,慈眉善目,眼睛大大的,嘴唇厚厚的显得很墩实,体形保养得胖瘦均匀,比荣总的身材好多了,看得出喜好运动。他很像港星秦沛的样子,就是饰演八三版《射雕英雄传》的成吉思汗的那个演员,应该说他比秦沛还好看一些。除了刘老板、荣总,还有两三位不知道从哪儿邀请来的嘉宾,看他们的穿着举止就知道是很有品味和文化的那种。估计我们的比赛标准,可能就以他们的眼光为主吧。初从后台看到刘老板,我还以为是从香港请过来的哪个退居二线的演员呢,直到来为我助阵的姐夫告诉我他是我们的老板,我才恍然大悟。参加比赛的约有二三十个人吧,我被排在倒数第几个出场。也许是许久没有登台的缘故吧,我那天晚上很紧张,唱的那首‘讲不出再见’,比我平时在宿舍里唱的水平差了一大截,连朱姐姐、黄姐姐都在为我扼腕叹息,都说我没有发挥出正常水平。而同厂里有一些来自湖南的、四川的工人本就天生嗓音条件不错,演唱也很到位,效果和我比起来就好多了。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可能因为我是管理的缘故被得到了一些照顾,拿了个第三名。颁奖之时,我从刘总手里接过一只田螺姑娘电饭煲,笑盈盈地和他握手,觉得面前的这个老人是那么地和蔼可亲,他的每一条皱纹都在对我微笑,怎么和他们口中的那个吝啬的老板总对不上号儿呀?因着事先我的两个秘书姐姐在刘总面前将我狠狠地夸了一通,说我既是大学生,又才华横溢,表现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