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公厕里灯光微弱地照着,小便池里刺鼻的氨气味让人皱紧眉头,正当我急着拉起裤链离开,却看到靠里面的小便池里站着两个男子,一个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又高又壮带着点络腮胡子,另一个是瘦瘦的年轻人,两个人的穿着都还算得体。在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他们并排站着,都将自己的私物裸露出来,互相对看着却并没有要解急的样子,一边好像正在窃窃私语什么。看到我惶惑万分地站在这里,高个子男人忽然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在如黑夜中的猫亮晶晶地射了过来,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他的神情像要将我剥光一般,口角带着一丝浅笑,似乎在寻求着什么答案。二十三年了,我从来没像那天晚上那么惊恐,只一迟疑,便如受惊的小鹿冲出厕所。本来还想在丹竹头买几双袜子的,我却早将这事抛诸九霄云外了,又是一阵小跑回到吉厦,进了厂门时连招呼也没有跟门卫打,在门卫讶异的目光中我疾疾上了四楼。直到关上宿舍门,我才长吐出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刚刚那两个人怎么那么放肆啊,他们和我是一样的吗?
许多年以后,我从网上得知这种地方就叫渔场,记得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还挺纳闷,为什么ji女活动的场所叫烟花巷,而断袖之人聚居的地方会叫渔场,是不是在那里,每个人都像姜太公一样钓着鱼呢?
写字楼的工作要比在仓库上班轻松得多了,也是在这里,我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了。有时候和朱姐姐、黄姐姐说到一些广东人的风情,特别是当地的一些黄色笑话,我就会忍俊不禁一阵爆笑,然后就会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适应语言和环境,对于外来打工者是不容易的,但我在她们的帮助下做到了,有时候客户来我们办公室谈生意,在用粤语交谈时我也能听得八九不离十了。我的广东歌曲也唱得挺地道,两个姐姐都很喜欢听。
虽然在每每夜深人静时,对着空荡荡的小屋,我还是会想起我的局长,可是他已是那么遥不可及了,我只能在一次次有他相随的春梦醒过之后,暗暗拭去腮边孤单的泪。也和他通上了几次电话,每一回在电话里我的大馒头总是问我到底过得如何,有没有吃很多苦,而我却在他的温言中支支吾吾,始终说不出我复杂的情感。因为我知道,即使告诉他我多么想他也是于事无补了,要知道为了这种争执,我们已经纠缠去年一整年了。在写字楼上班以后,我的工资也有了大幅上涨,除了交点钱给姐姐保管,每个月自己也能剩下不少。于是又买了台小电视,配上音响,闲来无事就自娱自乐地唱唱歌,聊以解闷。更多时候,我偷偷地yin着葡萄酒,看着连续剧,在酒Jing缓缓的作用中让视线越来越模糊,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长夜。 冠华手袋厂创办也十多年了,主要的业务关系全部来自港台及欧美,订单一般是大老板从那边拿过来的。每一桩生意都得经在香港的老板来批,但具体的Cao作就是由深圳这里的厂子来做,也就是由荣钦发全权负责了。所以,在厂里,荣总管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掌握着每个职工包括管理人员的生杀大权。听姐夫说,以前就有两个来自江西的车间主任,因为酒后对他有些微词,在同一天之内都被他炒了鱿鱼,而且没给任何理由。旁人的介绍让我对荣总有了初步了解,在办公室上班又经常碰上他,每一次他用一种只有我能读懂的贪婪的目光看着我时,我心里是又厌恶又害怕,却仍得强打笑脸和他打招呼,向他汇报生产情况。厂里有两千多名工人,比我帅气的小伙子应该是不乏其人,不知道这个黑棕子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作为办公室的秘书兼花瓶, 在工作中或者应酬时被揩油的事情难免有的,朱姐姐和黄姐姐也不例外。可她们却告诉我,荣总对她们的兴趣远远不如他的两个副手那么大,这个细节让我对荣总是什么样的人有了自己的判断,对他的戒心也逐渐加深了。人的思想是奇妙的,在单位四年多,每一次看到大馒头他的矫健的身躯,浑圆的臂部,壮实的肩膀,乃至裆间鼓鼓如馒头的尤物,足足令我垂涎三尺,多少个梦里,我就是抱着这样的他一泄如注的。但同样年龄的荣总在我眼前,不知怎地就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几分厌恶他的胖脸,他那大大的肚子,更不想去欣赏他的什么地方了。可是人在屋檐下,我怎么可能随心所欲地左右自己的意愿呢?何况他除了眼神龌龃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而且对我也蛮信任的,总是将一些厂里的财务让我用电脑来入库,完全没有什么防备。有时候,他在接待室见客人,遇到要拿材料,他就直接将他的办公钥匙递给我,让我到他的抽屉取过来。在他的抽屉里,贵重的东西经常可以见到,他却从来没有提防过我。
在丹竹头的电脑培训部学了两个多月,我对电脑的Cao作算是入了门。那两个多月的日子,我在超市门口的公厕里,又见到了好几次相同的情形,在我的惊讶咋舌中,他们有的甚至就在厕所里互相手交!当时的我觉得这些人怎么这么恬不知耻,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心态的转变,我渐渐地理解了包括我在内的另类人心中的苦楚。他们平日里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戴着沉重的面具,一矣遇到了同类,就止不住积压的欲火疯狂地渲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