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刑后半个月,背上伤口大半结痂、又痒又乾,我忍着不去挠它,奴婢能用的伤药已非上等,再去刺激伤口肯定留疤,届时与立果换回样貌,身上的伤会跟着回到我的身体吗?万一不成,她发现我将她的背弄成这鬼样子,我的下场绝对比现在惨烈百倍不止。
一日,皇十四子趁着汐娘外出溜到我房中,他带来各式各样的药物,把能拿的全给拿了,篮中装得连盖子都闔不上,他有些愧疚,认为连累我受罚,其实本就与他无关,那日带他出猗桐宫是我的计画,奴婢拐骗皇子理应受惩,换成我是汐娘也会做出同样之事,遑论皇十四子处境艰难,再重的惩罚都不为过。
「多谢十四殿下心意,您还是别久待了,汐娘姑姑回来发现您不在书房用功可不好。」
「汐娘去见奚贵妃,不会这么快回来。」
「又见奚贵妃,太频繁些吧。」
贵妃奚氏乃皇七子生母,巴夏王沉迷长生之法、不顾宫中事,眼下又无王后,这位奚贵妃说穿了便是无王后之名的内宫之主,她能视皇十四子苦境不理,想来也非什么贤德之人,嬪妃与皇子一脉同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奚贵妃独宠皇七子、打压其他皇子情理之中。
若是皇十四子的生母仍在世,奚贵妃传唤她去冷嘲热讽、刻意刁难都不稀奇,可汐娘只是一介宫女,即便是皇十四子nai娘、位阶高些,断不至于劳驾奚贵妃隔三差五唤去教训吧?莫非奚贵妃意欲除去皇十四子身边最得力的汐娘?假如没了汐娘替皇十四子瞻前顾后,怕是很快他便会见他母妃去了。
皇十四子面露担忧,他虽心善、脑子却不糊涂,利害关係看得明白,我能想到的他一定也细思过。
「您担心汐娘姑姑?」
「七皇兄受父王之命在外攻打西羌部落,贵妃趁此空隙替七皇兄清扫绊脚石实属正常,汐娘一向护我,贵妃必定晓得杀我须先杀她。」皇十四子焦虑地不停搓手踱步,每每贵妃派人传唤汐娘,他总寻藉口不让她去,无奈贵妃名头压在那儿,他力不从心,「嬁奴,我真的很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替他倒了杯水,稍加安抚,后问:「您把这份不安告诉汐娘姑姑了吗?」
「汐娘总说她会处理,让我安心。」
长辈过度保护容易导致孩子一无所知、一窍不通,其实他们只想给孩子一个安心成长的天地,可在王宫这等凶险之地,汐娘的爱子之心是把双刃剑,一个不慎、自受其害。
回忆起在神殿的日子,朝云长老和各位祭司无微不至照顾我,所以我才在失去庇护后摔得那么重,反观隐隐自幼艰苦受训,逆境中他亦能昂首站立,苍穹之下,没有永恆的生命、没有不解的羈绊,一切总有消逝之日,汐娘无法永远陪伴皇十四子,那便该让他学着承担,可惜舐犊情深蒙蔽了她的眼。
皇十四子不缺聪慧,纵然他尚不及其他皇子出色,给他时间会慢慢跟上的,主要是他性子太过温和,我想将他推上王位不能仅是一厢情愿,非得让他有一争高下的心不可。
「十多年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您还没过够吗?」
「不想过也无可奈何。」他捧着杯子,苦笑。
「世上没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全是自己选的。」青冥族被灭,我可以选择接受这无可奈何的命运、从此躲藏苟活一世,但我不愿如此,我不信什么无可奈何,前路再茫然,踏上了终会看清。
「我没得选,我从没选择。」
「你可以!你可以选择坚强、选择保护汐娘、选择反击。」
「……嬁奴……。」皇十四子瞠目结舌望着我,定是我太激动吓到他了,连敬语都拋之脑后,我不该这般激进,说服他争储不可急躁。
我立即下跪赔礼,「十四殿下恕罪,奴婢失言。」
他没有让我起身,沉默良久后从板凳起身、蹲在我身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一旦我有了异动,不单保护不了任何人,反倒会失去更多,弱者的反击看在强者眼中只是一种愚蠢的笑话。」
皇十四子的一番话让我很是意外,一直以为他年幼单纯,殊不知他早已思虑万千,是呀,他自幼长在宫中,明刀暗箭受得还少吗?狗急都会跳墙,他岂会不曾想过雄起反击呢?不过是顾虑太多,放弃了。
我不该低看他,他远比我想像得更加聪颖、更加细腻,不可再将他视作孩童相待,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宫中的孩子则是早早学会勾心斗角、真意内藏,将来若想利用他须多加谨慎、严防冒进。
回想那日我引诱他离开猗桐宫那般顺利,不是我舌灿莲花、是他自愿如此,我得再找机会探探皇十四子的心语,上回我一门心思放在他与皇七子的恩怨,未曾深查他的想法,知己知彼方能有的放矢,不只要了解敌人、手中的刀我也得摸透。
皇十四子往房门走去,一脚跨出门槛又伸了回来,他没有回首,背对着我问道:「知道为何汐娘怀疑你、我却仍然亲近你吗?」
他果然明瞭汐娘与我的纠葛,汐娘应当提醒过他,如他所言,他非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