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番水深火热,不明白几千年了为何大夫还找不出不刺激伤口的药物呢?非得让患者伤上加伤吗?
一切处理妥当后,纳月扶我坐起,角落的隐隐一动不动,我却隐约能感到他的焦虑。
「隐隐。」
我喊他,他一个箭步回到我跟前,单膝蹲地、仰问:「伤得重吗?」青冥族出事后,我和隐隐相依为命,他不再疏远我,彷彿回到了童年的亲密,也算得上因祸得福吧。
「很快会好的,王宫不安全,你回去吧。」
隐隐迟疑之际,纳月突然开口:「果然你是偷偷潜入王宫的不法之徒,你们到底是谁?」
「好奇了?不怕满足好奇心后没了命?」我笑问纳月,不禁调侃不再谨小慎微的她。
「我见到了你的同伴,早就剑悬颈上,问了才不吃亏呀。」此情此景她还能谈笑风生,胆子挺肥。
我瞥了隐隐一眼,心生藉口,道:「他是未来夫婿,想我了所以进宫看我,就是这样。」
「你觉得我会信?」
「你只需要一个理由,真假又有何妨?」
「不怕我说出去?」纳月很聪明,了解我愿留她一命。
「你会吗?」我握住她的手,假装利用温情攻势,实则探知她内心想法。
「暂时不会。」是真心话,她心底相信我是善良之人,可若她发现我存害人之心,她会不惜代价让我绳之于法。
留下纳月的命一方面是我不想牵连无辜,要是杀了她,我和滥杀我族的巴夏王有何区别?另一方面我在宫中孤立无援,纳月在此生活多年、颇受汐娘信任,我需要盟友,她心细又聪慧、有识人之明、更懂分寸,数月的相处我有自信不会看错人,我用冥术探过她的心语,眼下她仍倾向帮助我,将来若她变卦,再来考虑是否除去她就是。
「隐隐,你快离……。」一回头,隐隐呆若木鸡,黝黑的肤色也藏不住满脸通红,他这是怎么了?我同他说话,他置若罔闻,手在他眼前挥舞也彷彿看不见,「隐隐、隐隐?怎么忽然傻了?」
纳月掩嘴窃笑,道:「我有办法。」纳月倒了一小杯水,狠狠泼在隐隐脸上,隐隐这才回神。
「你说、说什么?」他擦去脸上的水,慌慌张张的。
「我说你快出宫吧,这里危险。」
「我下次再来。」
「不许再来,都跟你说危险了,要来就堂堂正正成为侍卫进来。」
「……。」隐隐默默转移视线,这傢伙每次心虚就不敢瞧我。
我伸手拍在他两边脸颊上、硬是将他的脸转回我这面,「苏隐隐,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清、清楚了!」隐隐连忙挣脱我的双手,跑往门边,「我先走了!」
他扔下这句话即消失无踪,一切回到原样,好似他从未来过,双手手心还留着他的温度,方才他的双颊又红又烫,不是病了吧?可千万别因为病了影响行动而被抓个正着啊。
纳月关上隐隐匆忙离开时忘了闔上的房门,她老是偷笑、一副看热闹的嘴脸,究竟什么好笑?也不像捡回一命的庆幸笑容呀。
「你笑什么?」
「你真不该扯那个无聊的谎。」
「谎?」
「未来夫婿啊。」
「说清楚点。」我听得糊涂。
「你朋友都面红耳赤成那样了,你还不懂?」
「隐隐?」
「你这人啊,Jing明的时候是真Jing明,愚钝的时候也是真愚钝,平时你总一副洞悉人心、无所不知的样子,却看不清身边人的心情。」我是天生的心语者,洞悉人心理所当然,但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知的唯有苍穹。
「你在提醒我身边有背叛者吗?」纳月很聪明,莫非她看出异常?
纳月无奈眨了眨眼,道:「嬁奴,你太理智了,假如你不那么理智,兴许能知道更多事。」
「我就是知道太多,才必须理智。」
犹记从前我尚未学会控制冥术之时,与我接触的所有人心中想什么、看见什么皆会不由自主鑽进我脑海中,他们害怕我得知秘密,殊不知我比他们更害怕听见别人的心语。
人的心藏着很多东西,我见过有人广施善心、亲人如亲,也见过有人虐杀猫犬、欺凌妇幼,好的、坏的,我无法选择,当我晓得世上背后藏刀的人可能就在身旁,我开始恐惧、开始逃避,好长一段时日我不敢与人近身相处,我怕不经意又读取不该知道的事情。
渐渐地,我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他们自己的理由,而那理由或许是我们想破头也无法理解的,我不再去思考为何他们要这么做,该做的是平静去看待事实。
纳月说我太过理智,理智正是多年来我从经验累积而成的自救良药,只要我不再感性面对这个世道、少去感受他人的情绪,所受的衝击也会相对微小,当然这不代表我要屏弃作为人的情感,不过是让我在风雨飘摇的道路上撑起一把伞、不致淋得寒心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