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啊!死人啦!救命啊!帮帮吧!」
他悲痛绝望的哭叫终於感动了张五奎,於是用自己的拖拉机把父女二人送到
了四十里外的城里。老父亲抱着女儿冲进医院,见人就跪,见人就哭,不停地重
复着「救命啊,救命啊,女儿要死啦」,医生见状也就没有让老人家垫押金,直
接按住了插管子。几大桶水从管子里灌进去,又从另外一根管子里冲出来,折腾
了一下午,张四妹总算是活过来了。
后来,张四妹生下了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长到五六岁,还像一滩泥般瘫在
炕上。张四妹的老父亲领到大城市看过几次,医生说这孩子得的是怪病,全身的
骨头是软的,两条腿都是肉,根本没骨头。
而张四妹本人从喝完农药后就开始说胡话,见人就笑,或者见人就哭。老父
亲又领着女儿四处看病,医生说没得治,病在脑袋里面,脑袋伤着了,咋治都没
用。
本来是一户温饱不愁的好家庭,现在成了全村的五保户。张四妹的老母亲快
80岁了,每天还要颤巍巍地摸进厨房做四个人的饭,伺,伺候瘫在床上的老头
子和孙娃子。
棒子想到此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张娟要是万一怀孕,到时候她哪有活路!
「娟你先别急,一定有办法!我们农村的很多女人不想生孩子的时候就怀不
上,我今天就给你问个方子。」
张娟半信半疑地问:「真有这回事吗?」
棒子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默默背起张娟,在早晨
的阳光下,朝学校走去。
当棒子背着张娟出现在校门口时,看门的大爷嘟囔着骂个不停,说什么都不
开门。棒子哀声下气地求他半天,好说歹说,摆困难,讲道理,几乎把张娟说成
了快要残疾的可怜孩子,看门大爷这才极不情愿地走出门房,打开校门后,故意
摔了一把铁门。
「长的好看能当饭吃?不知廉耻的东西!人不要脸,嘛事都做!今儿个让人
背,明儿个让人栽(栽:陕西方言,意指男女交合。陕西有句骂人的话:『栽尼
玛!』实际上等同於『草尼玛』)!」
大爷瞪着眼睛驮着背,背着双手弯着膝盖。
他那一步三回头的诡异模样,让棒子不禁联想到聊斋里的饿死鬼。
「都说你娃是个状元苗子,啊呸!嫖客苗子还差不多!」
爬在棒子后背的张娟气的拧了一把棒子的胳膊,疼得棒子捏了一把张娟的屁
股。
尽管看门大爷的话让棒子和张娟恨不得把这个老头剁了喂狗,但他们又很清
楚得罪看门大爷的下场。
做过学生和正在做学生的都清楚「一切为了孩子」这句话是不对的。家长自
认为种地是为了孩子;打工是为了孩子;喝酒是为了孩子;泡妞也是为了孩子;
而老师自认为上课是为了孩子;生活是为了孩子,骂人是为了孩子;打人也是为
了孩子,甚至摸两把女学生也是为了孩子。总之他们的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是为了
孩子。
或者一言以蔽之,他们活着,是为了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他们早死了。
但任何道理的对立面似乎也是成立的。为了孩子的对立面是为了大人,或者
说是为了自己。做学生的懂的一个道理,那就是多听少说,这是少给自己惹麻烦
的唯一出路。如果跟老师和家长较真,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你,直到你心悦诚服
为止;如果你还是不服,皮肉之苦和心灵摧残会交相呼应,从根本上解决你的问
题。
按道理,这学生应该是学校的主角,是呵护的花朵,是早晨的太阳,是祖国
的希望,可实际上呢?
我不好说。但棒子切身的体会是,他好像是一堆发臭的垃圾,而老师像情理
垃圾的工人。反正无论他干什么,老师似乎都会捂上鼻子。连棒子这样学习成绩
好、老师看得起的都有这样糟糕的感觉,更不用说班上排名倒数的那几位混混了。
看门的大爷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对校长的话言听计从。校长说迟到的学生
不能入校,他果然将这个命令严肃地执行了三年;校长退休后换了一个新校长,
新校长说迟到的学生不能轻易入校,看门大爷就开始牛哄哄了。迟到的学生中,
他看顺眼的,放进去。看不顺眼的,外面呆着去。往往是三个学生同时迟到,他
硬是能放进去一个,让另外两个站在门外瞪着眼睛乾着急。
这样的生杀大权,让棒子感到莫名的恐惧。棒子很少迟到,但每迟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