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上,学校内的酒吧比不得周末的爆满,寥寥无几的上座率与轻柔舒缓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音乐使得这片天地显出与之不符的宁静。
酒吧新名为“未央”,听说是为了契合背后老板的意思才改的。酒吧经理是新来的,一听这名是老板起的,便把以前那些俗不可耐的酒水名字换成了颇具古风神韵的美名,据说还被老板赏了一大笔钱,此后混得风生水起。
千炜一有空便会来酒吧坐会儿,今天也不例外。他习惯性地坐去最角落的卡座,从背包里摸出平板和草稿纸写画着什么。吧台后的调酒师早已熟悉这位客人的喜好,于是轻车熟路地为他调制了一杯甘冽爽口的“风入松”,送到了千炜手边。
“您的酒。”
千炜颔首,接过酒后刚欲低头,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口晃了进来。
林白还是第一次来学校的酒吧。
没有想象中那么嘈杂,但也绝不是太过清静,有几对你侬我侬的情侣频频看向林白这边,被他一身的浓重烟味熏得皱起眉。
“我买酒。”林白毫不在意地拍拍吧台,“你们这最便宜的是哪个?”
一位戴眼镜的服务生及时将清单推给林白,他一边得体地微笑,一边示意清单上的酒水名称:“您好。左边这列都是我们本季度畅销的新品,因为刚上架的缘故,价格也会给到新顾客一定的优惠……”
林白对着动辄几十块钱一杯酒的清单皱起了眉,他歪歪头,指向服务生身后的酒柜:“酒柜最上面那个红瓶的,多少钱?”
服务生微微一怔,跟着林白的手势看去:“您、您指的是‘杜鹃啼血’?那是我们店里的招牌酒,一般以杯为单位进行售卖,一杯六十九元。如果您想要一整瓶,价格或许……”
林白动了动喉结,裤兜里的手紧紧攥着十几块钱的纸币,他还想再问别的,一只手就把贵宾卡拍在了他面前的吧台上。
“要一瓶,拿给他。”
视线顺着贵宾卡瞟到那只手上,又缓缓挪移到其主人脸上,林白挑挑眉,头一次觉得千炜这张脸没那么讨人厌了。
索性一点也没跟他客气,拎起招牌酒朝他扬了扬:“谢了啊。”
话音未落,林白就想自己寻个僻静地方去喝酒,结果被面色不悦的千炜一把拎住后脖领:“过来跟我坐。”
给自己买酒的金主既然发了话,那么这点小要求还是能满足的。林白不想在公共场合跟他起冲突,更何况坐哪对他来说都一样,于是欣然同意千炜的请求,拎着酒跟他去了角落的卡座。
桌面上还摆着千炜的平板和草纸,林白下意识地扫去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看,千炜便把东西草草收拾到一边,一个字都没给林白留下。
“你写什么呢?”林白一边用力开瓶盖一边问。
“数学大题。”千炜面不改色地敷衍一句。
“哦。”林白显然没在意对方的敷衍,他对着那瓶盖敲打半天,把酒递给千炜,“我打不开。”
“打不开别喝。”千炜不惯他这臭毛病。
“那我只能喝你的了。”林白特别无辜地瞅了眼桌上的风入松。
千炜:“……”
血压顿时上来了。
两秒后,开好瓶的杜鹃啼血被送到林白手中,千炜冷眼看他给自己灌入一大口酒,却紧接着被呛咳得脖颈通红,后者眯缝起双眼连连干呕,就差躺地上吐白沫了。
班长冷冷开口:“这酒很烈,平时不喝烈酒的人根本喝不了他家的招牌酒。”
林白辣得连连甩头,却还是一仰脖给自己灌下第二口。
“咳……咳、咳咳……”
千炜的拳头攥了攥,把火压下去,还算有耐心地问他:“你会喝酒?”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喝就完了。”林白顺着胸口,强行压抑着想呕吐的冲动,“只不过……我每次喝了酒都想吐,有时候闻见酒味也想吐。”
“那你还喝?”
“人嘛,高兴的时候就得多喝点。”林白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托着下巴,歪头看向千炜的时候,嘴角牵出个耐人寻味的笑来,烟味混着酒味,让他看上去像个买醉的酒鬼,“这酒虽然难喝,但够劲……咳……”
不住的咳嗽让他的双颊蔓延上淡淡的血色,甚至连眼睛都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千炜微微皱起眉来,目光一眨不眨地盯在林白身上,蓦然觉得今晚的他有点反常。
林白明明在笑,但看上去更像是在泥潭里难过地挣扎。千炜从没见过这样的林白,故作开心、故作无事,可每个动作都阐释着他快要哭出来了。
“你……”千炜眯起眼睛,“不开心?”
他的问法已经十分委婉了,可林白还是反应激烈地瞪他一眼,微红的眼眶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有种被识破伪装的可怜与无助。
“你放屁。”林白说,“我特高兴。”
千炜冷硬地绷住表情,本来想提醒他安抚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因为莫名其妙的情愫压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