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又笑了笑,这个女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从容理智得过分。
华梓倾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前朝后宫牵扯着,和这些权臣之女说话,处处透着心机,真是累得很。
“皇上身子弱,如今一病不起,妾身十分牵挂,却又只能干着急……”董婕妤说着,竟是楚楚可怜,抹起泪来。
她一个人抹泪就罢了,姜才人生怕关切之心落了人后,慌忙跟着哭起来:“正是呢,妾身忧心皇上,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华梓倾默默叹气,从前看着挺机灵的人,如今丢在这些人Jing里,她怎么看都是个坑,是全后宫脑力的下限。
昨日回宫封锁了消息,后宫众人应该是今日方知皇帝病了,姜浣雪说食不下咽就够了,说什么夜不能寐?
董婕妤也恼火,她一个人哭得好好的,姜浣雪加入进来,几句话彻底招了太后心烦。
“都闭嘴!”太后皱眉,神色不悦,“着了风寒而已,你们这般哭丧着脸,也不嫌不吉利!”
太后要回广慈宫,叫众人都散了,妃嫔们告辞而去。秦暮烟依然端庄从容,曹瑜言行虽然守着礼,眼神却总带着挑衅,董婕妤和姜浣雪挨了太后训斥,显得垂头丧气,李美人和齐映月倒是很平静。
几人白来一趟,没见着皇帝,但是昭妃、宸妃、董婕妤和姜才人都留了东西给皇帝,或是滋补品,或是Jing致奇巧之物,用来表达对皇帝的心意。
唯有二人不同,李美人什么都没送,齐才人送了些自己做的香粉和唇脂,送给皇后。
华梓倾记得,齐映月上回送的东西,她都分给宫人了。皇帝生病,齐映月给皇后送东西,倒也是别出心裁。
“齐才人说了,皇后娘娘侍疾辛苦,若是气色不佳,正可拿来敷面。”之红打开几盒,夸了一句,“是新鲜的梅花做的,还有梅香呢。”
华梓倾淡笑了一下,其实,她明白齐映月的心思。
齐映月和姜浣雪从入宫前就常在一起,进了宫,她们一起耍过心机,争过宠。现在,姜浣雪仍在争宠的路上一去不回,可是,齐映月的想法已经不一样了。
这么久以来,皇帝从没正眼看过她,如今,宫里又来了这么多新人,个个都是拔尖的。她想过了,与其成天想着去皇帝面前争宠,不如踏实跟着皇后。若有皇后能做靠山,她自己也不惹是生非,每日做一做胭脂香粉,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华梓倾将东西收了,昨夜侍疾不曾好眠,午膳后她便睡下,补了个觉。
起身时,她刚穿戴整齐,打算再去养心殿看看,就见吴千慌慌张张地来了。
是李成禧打发他来的,说是玄武门出了大事,皇帝仍然昏睡不醒,只得来讨皇后示下。
有人煽动百姓在玄武门闹事,说皇家包庇杀人凶手,如今北境大战在即,定要绞杀公主沈娆,还死者公道,平民愤,安抚北征将士之心。
曹涵一面率领重兵,围了玄武门,一面做出悲愤难平之态,脱冠散发,于玄武门前跪请宫中交出沈娆。
此刻,李成禧得到消息,太后决定顺从“民愿”,以沈娆一人换天下太平,已经命人将沈娆带出披星殿,送往玄武门。
太后这么快就向曹涵妥协,是华梓倾始料不及的。她总觉得,太后这么做,不是因为软弱那么简单,但是还有什么用意,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当务之急,她要救下沈娆,等到皇帝醒来再做决断。沈娆落在曹涵手里,便是命在旦夕。
平时庄重威严的玄武门前,已经宛如菜场、闹市。
匆匆赶到的沈臻和秦开泽二人在据理力争,试图安抚分散闹事百姓,劝说曹涵退兵。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一场即将打响的北境战事,让威虎师的声望水涨船高,让手握重兵的曹涵越发狂妄自傲。
秦开泽在朝堂上能与曹涵分庭抗礼,甚至占据优势,但是武力威压之下,曹涵是脱缰的野马,他是秀才遇上兵。
沈臻虽掌兵部,却没多少实权,威虎师只听令于曹涵,他苦劝无果,无力调度。
沈臻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去请安亲王沈梁,但沈梁这人,一到矛盾激化的时候,他就告病不出。
眼看局面已不可控制,众怒难犯,沈娆被押上了绞架。
所谓的众怒,不过是一些能言善辩的挑事之人,和一群不明真相,被轻易蒙蔽,却义愤填膺的百姓。
沈娆心知,此时自己已无从辩解,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相信。
手握权柄之人认定她有罪,她纵是无辜,也只能枉死。可笑曹涵弄了这么大阵势,逼死了她,却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世人皆是一叶障目,究竟是谁,在幕后Cao纵着这么大的一盘棋?
绞索套上了沈娆的脖子,蓦然开始发力。她闭上眼睛,只有绝望的泪水。
刚刚赶到的秦太妃已经哭晕在秦开泽的身旁,秦开泽捶胸顿足,老泪纵横。不明就里的百姓自以为善恶得报,声张了正义,甚至发出振奋的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