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昼一进门便瞧见满屋子的少年郎,他青筋直跳,无奈地看着母亲。
这哪能怨得了祖母脾气不好, 他若是祖母, 偶然来一趟就撞上这样的场景,那能不误会?何况坊间还一直盛传着母亲在公主府蓄养了几十个男宠的谣言……
“小将军。”
少年们齐齐行礼问安。
笙鼓停歇片刻, 南阳便拧了眉,不耐烦地开口:“你不回家陪你媳妇儿子,倒过来扰我清净。”
顾昼习以为常,施施然坐下给自己添了杯茶水:“母亲使唤我去接妹妹的时候, 倒不嫌我烦了。”
南阳便长叹一口气:“……孩子还是小时候好玩, 长大了个个都会顶嘴气人。”
樱衫少年容祝抿着嘴笑, 并不接话, 更加认真地上着色。
顾昼眼睛却一亮:“母亲若是想安儿了,明日我就让阿卉把安儿送过来陪您。”
南阳嫌弃地看他一眼:“瞧瞧,他们顾家人真是一脉相承地听不懂人话……谁要帮你带孩子?自己去罢。”
顾昼却已经转头和伺候南阳的宫女细细交代起来,末了嘱咐一句:“……母亲性子急躁,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你可要多看顾些小公子。”
“……在顾家也不知道是当的爷还是nai娘。”南阳听着直摇头,颜骨却不自觉溢满笑意。
容祝将细细的梅花花瓣置于那珠贝上,轻轻吹干,心头也是暗笑。
殿下总是口不对心,明明最爱看大爷大nainai夫妻恩爱,见着了却总要挤兑两句……得亏大nainai也是个妙人儿,什么都看得分明。换做寻常小肚鸡肠的妇人,难免要生气的。
小公子偶尔来,殿下面上不耐烦,却总是捡了最好的给他吃给他用,上月里小公子在上院玩,摔了个前朝的八仙过海花瓶,也不见殿下生气,反倒将小公子搂在怀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生怕哪儿伤着了……
顾昼亦垂眸掩去一抹复杂之色。
父亲已经仙去多年,母亲总是孤寂的,只是前几年陛下提议让她再嫁,她也不肯应,反倒从教坊司里捞出来这些罪官之子养在府里,一则取乐,二则也是主动坏了名声,免得陛下再提。
小妹也是个细致贴心的,只是不知缘何总喜欢往宫里头跑,跟太后走得很近,陪伴母亲的时间倒不多……
把安儿送过来几日,全当是给母亲解解闷了,免得她总在心里头羡慕祖母含饴弄孙。
蔻丹汁ye不小心溅到了袖管上,容祝告罪着将衣袖挽起,露出一截雪白手臂,其上一颗豌豆大小的嫣红小蝶。
南阳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椅子扶手听曲儿,余光瞥见那小蝶,微微敛眉:“你这是……刺身?”
容祝一怔,旋即立刻跪伏下来解释:“禀殿下,不是刺身,不过是中药汁调制的颜料,修饰伤疤罢了,比寻常脂粉要能管的时间久一些。”
刺身从来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才会被施与的酷刑,他们这帮人一早便被殿下救出了腌臜地,若还有刺身,那可是说不清楚了。
南阳微微颔首,笑着让他起来:“不必如此畏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尤其在皇室,是万不能为了什么美观去刺身的——那一向是罪臣才会被如此对待。
她阖上眼默了一会儿,忽地来了兴致似的:“瞧着倒挺像胎记的,是不是也能仿造胎记?”
容祝点了点头:“……只是每隔几个月便要上色,否则会褪淡。”
南阳哦了一声,没有再言语,像真只是随口一问似的。
一曲终了,她挥了挥手:“行了,今儿不早了,你们都下去吧。”
白衣少年们鱼贯而出,皆是敛声屏气,一点异动的声响都没发出。
“昼儿。”
顾昼正也准备起身回府,却听母亲忽然叫住他。
“母亲可是有事要交代儿子去做?”
南阳淡淡嗯了一声,抬眸浅笑:“去年年关,我记着柴源夫妇好似没送年节礼过来,你派人去趟保宁府瞧瞧,可是家中出什么事了?”
保宁府……
顾昼有些意外。
那离京城可就远了,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半年时间。
但想起自家与柴源夫妇的特殊渊源,顾昼面色沉肃起来,颔首应下。
*
雕花的高辕马车缓缓停在一家茶楼前。
早有知道眉眼高低的伙计上前接过马车,牵引到后边院子里去。
戴着纱笠的女子一袭荼白织金暗纹上衫,水绿洒花裙子,青葱般的装束让人眼前一亮。纵然看不清容貌,却行走利落,举止沉静,颇有大家之风。
掌柜笑着上前来迎:“姑娘可是订了雅间?”
红绸笑着摇头:“可还有雅间?我们姑娘想歇歇脚,吃些茶点。”
程柔嘉被明欣县主下了帖子,请她去王府挑挑时兴的绸缎和首饰,说说笑笑便到了申时三刻,路过这天香茶楼,觉得有些口渴,便停了马车。
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