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大多凡人循规蹈矩走完一生,但千万人里总要出那么一个席玉,她只把李兆的话随意听了一半,对于青何,她不怎么放在心上。
李兆何尝不知她在想什么,不好硬劝,便说道:阿玉,当日你说自己输得太少,可还记得?你生性好强,我不愿看你在同一桩事上跌两回。
席玉坐在窗边,看着外头枝影晃动,听李兆说完,才转身,面色不以为然:你不好强么?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听说了李兆从前之事,也未有多少波动,甚至不曾在他面前问起。不过,席玉忍不住在心底想,李兆当初收自己为徒,究竟是欣赏她,亦或是觉得两人很像?
为他人所扰,终究不是席玉的性格,她很快就放下心中的一切念头,在房中闭气凝神。
她惯用剑法,这几日见了不少内功练家子,才想要试上一试。充盈的内力自丹田涌向经脉,席玉睁开眼,扯起一根绸布,叠于掌中,又扔去窗外,裹卷回来的是一只低在窗沿边的幼鸟。
脆弱的绸布,无法支撑她的内力,席玉将幼鸟松开,这片布就已碎在空中。
她终于想起什么,推门走至外院,寻到正在树干上午间小憩的李兆。午后才出了些许的太阳,他躲在树荫遮蔽下,眼已经睁开,纤密的睫羽半掩着那颗小小的痣,想来是一早听到她的动静,有所察觉。
席玉上了树,还未来得及开口,李兆将她轻轻带到怀中,音色困倦,问她:怎么慌慌张张来找我?
原本觉着不自在,只不过想到二人关系有所不同,席玉也不扭捏,大方拉起他一缕墨发,指尖沾染上他的馨香,她看着师父,说道: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个人武功高深难寻来历也就罢了,她究竟是用何武器伤人?寻常绫罗难以支撑内力,这世上
这世上唯有千秋练能承此威力,但千秋练在雪域地母手里。李兆慢悠悠接过话,任她拉扯自己的衣襟,只道,四海八荒也寻不出第二匹千秋练,否则地母又岂能饶了那人?
他一边说,一边清醒了些,目中的朦胧钝感褪去。
席玉见过雪域地母,那个女子一心掌管自己的部落,绝无暗中算计于李兆和席玉的道理。
她要对我们下手,使得也不该是这样的线术,千秋练柔软如羽却刀枪难破,地母何必将千秋练毁去一截?席玉一时想不起线索,思索难解,只得气馁,再去打探一番,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练布比得上千秋练?
阿玉想问谁?李兆垂眼,你那苗疆同族?
那算什么同族,他们都不将我当苗女看。二人坐在树上,席玉拨开枝叶往远处看去,此地甚高,远远能瞧见不远处人chao起伏,兴许是又来了什么人。
她口里道:那个乌尔烈武功不怎么样,性情油滑,找他打听事,倒真是顺手。
李兆意兴阑珊,对那边不感兴致,他伸出一根长指拨弄着席玉腰间的白玉蛊笛,笑道:怎么不是,你母亲是苗人,你自然就是苗女。
从前我在门派中,他们以此取笑我的出身,还有人说我是杂种,席玉也不生气,半眯着眼,靠在师父怀里,当初年少,我还不知这个词的个中意味。
他们如今还活着?
李兆问了句,席玉久不说话,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胸膛都微微震动,半晌才叹息:你这样的性情实在让人难以忽视,阿玉,也亏得你避世不问的性子,否则你究竟要杀多少人。
杀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心里明白,师父。席玉幽幽道,不等身边人的回应,她已坐直身,从树上跃下。
这午觉是睡不成了,李兆跟着她飞身落地,几片凋零的叶子落在他的墨黑色的衣料褶中,他低头理了理,才与席玉并肩往外走。
路上,二人拉住一个弟子问话,方知岛上确来了个不速之客。
比李兆、席玉师徒二人,更担得上不速之名的,又是何方神圣?李兆多问了两句,才意味深长地望回席玉,低声:灵书命笔,是Yin阳一派的后人。
江湖上,再怎么声名狼藉,也不过是一个恶名,外人躲着、怕着就是,可若与朝廷勾结,那就是官家走狗。即便有,那也是私底下偷摸着,这Yin阳一派最起先就是朝廷的人出来开宗立派,为朝廷在江湖上做事,后来又因上一任执笔判官被李兆斩落双手,才被朝廷彻底抛弃,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
有旧怨在前,席玉也没了那个上前去看的心思,只能怪李兆下手太狠,她原本还想瞧瞧这灵书命笔究竟是什么武功路子。
席玉收回眼,拉了拉李兆,摇头:罢了,你去了又要惹话,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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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至,海阔水涨,chao汐渐起,临海仙居又隐在一片墨蓝的夜色中。
屠仙仙坐在房内,小心地拆着自己的发髻。与寻常江湖女子不同,她的发式比起旁人的单螺、盘发,要复杂得多,黑发分为两股,挽起两个螺,两股青丝拧成麻花盘于发髻上,又用余下的乌发堆在脑后,近十支发钗别在她的发旋中,每一支都含着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