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船的摆渡人已经在河这边等她,河岸边还有数不清的鬼魂伸出手来拉扯这个新来的家伙,其中有一个竟像极了废太子,苏笙被废太子蓬松的乱发和苍白唇角的鲜血所惊,几乎想都没有想,就踏上了摆渡人的独木船。
苏笙即便贵为皇后,现在身上也没有钱来贿赂Yin间的鬼差,木桨划过清澈似空的水,逐渐远离了生长着曼珠沙华的河岸,她有些舍不得地回头去望。
她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与那个人恩爱白头,要是她因为这个孩子而亡,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河岸边的鬼魂已经消失不见,船上坐了好些人,这并不能叫她感觉到心安,苏笙生出一种迫切的希望,她想要回去真真切切地做苏笙这个人,而不是在望乡台上匆匆瞥一眼,转身进入下一个轮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笙总听见有人在一声声地唤她。
“阿笙,阿笙。”
那声音含了几多焦虑与忧愁,到最后近乎绝望。
摆渡的使者似乎发觉了这个女子异样的心思,他停止了继续划桨,大踏步地走过来擒住苏笙的手腕,他的力道极大,苏笙一时情急,也顾不上皇后的威仪,狠狠地咬了一口,奋不顾身地投入了清澈的水中,拼命地游回去。
苏笙呛了几口水,但是却顾不到那些,她竭力地向那声音的来源游去,直到见了一处光明温暖的洞.口,奋力一跃,睁开了双眼。
她的听觉还有些不好,只知道嘴边有些血的铁锈味,耳边有人欣喜地叫着娘娘醒了,自己的身上血汗淋漓,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朦胧灯影之下,苏笙仿佛见到了那原本该候在殿外的人,她的身上平添了一股力气,又一次宫缩的剧痛袭来,苏笙狠狠地咬住口中的巾帕,忽然之间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啼,整个人如同被绷紧过度的弦,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那个又小又软的婴孩被人妥帖地包了起来,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自己的孩子投去一瞥,而后倦极沉眠,不知日月晨昏。
圣上正由着内侍在包扎手上的咬痕,他听见孩子响亮的啼哭又惊又喜,手上的一点疼痛也算不得什么,他吩咐人紧忙缠好,不顾产房中的血腥气,来到了皇后的床榻前。
孩子已经被放到了襁褓之中,明明睁不开眼,哭得却十分嘹亮,千秋殿的女官、稳婆与内侍见圣上掀了珠帘进来,忙一齐跪下恭贺:“恭贺圣人与娘娘,皇后娘娘为圣人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中宫得嫡,这对于帝国来说都是极好的消息,圣上当然是极为欣喜的,但他的眼神落到纱幕后沉沉睡去的妻子,刚升起来的喜悦打了折扣,“皇后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晕过去了?”
稳婆笑着道:“回圣上的话,娘娘只是太累了,奴婢刚才细细查验过,皇后被褥之下虽有血迹,但并无大碍,皇后娘娘今夜是累得狠了,再过几个时辰娘娘就会醒过来了。”
圣上方才放下心来,他转头去看被ru母抱着的皇子,连着说了几句好,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喜意,“皇后为朕诞下储君,今夜千秋殿宫人全部加赏一年份例,太医与稳婆、ru母另有赏赐。”
天子金口玉言,尽管众人都知道皇后最受天子宠爱,圣上膝下无嗣,一旦中宫得嫡必然是要册封东宫,可是孩子才降生,圣上竟如此迫不及待,亲口定下了皇长子的名位,连皇子满月都待不得,还是叫人吃惊不小。
圣上并非不知道殿内的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可是如今欣喜满膺,也不会同人计较这个,“吩咐下去,罢了今夜的中秋宫宴,请侍中、中书令和礼部尚书即刻入宫,朕要拟诏册封东宫,大赦天下并免关中一年赋税。”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新出生的孩子,刚出生的孩子又红又皱,被人擦干净之后还有些睁不开眼,但圣上便是觉得这个孩子要比天下所有的男子——包括自己还要漂亮好看。
那是他与阿笙的骨中骨、血中血、rou中rou,是阿笙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
圣上的心下一片柔软,想着床上仍在昏睡的妻子,温柔了声音:“你们仔细照料着娘娘,朕同阁臣们先去议事,再过一个时辰便回来陪着皇后。”
天子在千秋殿中连射三箭,昭告六宫,中宫得嫡,而后御驾即往太极殿去,吩咐人请了几位君王近臣与宰执入宫相贺。
朝中每逢初一十五会举行大朝,然而八月十五是中秋节的好日子,圣上是将大朝免了的,而且三省六部的衙门都不必开门理事,皇帝清晨就派内侍往诸府传了口谕,又召了几位宰执入太极殿书房,拟了一道亲笔诏交由两位侍中,待到节后便发往各地,晓谕天下。
沉睡中的苏笙是不知道这些的,待她一觉醒来,自己的孩子便已经成了大唐的新太子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圣上正倚在她床边浅眠,苏笙瞧见皇帝手上齿痕,忽然想起来自己晕厥时的景象,启唇一笑,但她略微动一动,身子就疼得受不了,唇上也有些干得发裂。
藏珠见娘娘醒来,正要禀明皇帝,却看到皇后娘娘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