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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出走,没带行李,没带身份证件,没带钱,能去哪里呢?
迟宇跑得满身是汗,被下班高峰的人chao推挤着,站在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茫然无措地望着日暮之下暗淡无光的高楼大厦。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要顺势倒在车流之中,任由它们从自己身上碾过。可是他人高马大,估计不仅不会被一次性碾死,还可能引发连环撞车。
算了,就别祸害无辜行人了。他不如找个偏僻的屋顶,去跳楼吧。据说跳楼死的时候能体验飞翔的快感,还没太大痛苦。
迟宇调出手机地图粗略地看了一会儿,初步拟定好计划。他打算前往高速路口外的一栋废弃写字楼。据说有一段时间,附近工厂很多工人从那楼顶纵身跃下,他如果能去挤一挤,估计可以和大哥大姐们做个伴,Yin间路途不孤单。
他把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不打算接听任何来自家人的电话。暂时先这样了,反正世界上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不会有太大差别。
路灯一盏一盏按时序点亮,迟宇看着亮晃晃的步行街,瞥见自己影子随光源变化逐渐缩小,直至在最大的射灯之下蜷成一团,怯懦地躲到他脚底。他被它捆着,又踩着它,硬邦邦的地面似是和胆小的黑影发生了解离,紧紧相贴,却又完全不能让它依附。
要是他真死了,不知庄清砚会不会因为失去一个好用的打桩机而感到遗憾?他一边拖着步子慢慢走,一边冒起奇怪的念头。这位刻薄的主人会知道迟家兄弟是因为他,才发生了争吵吗?他会出于愧疚,和迟越重归于好吗?他会在阅尽千帆后黯然叹息,其他人都不比他这sao狗用起来爽吗?他会……
可惜他永远也不能得到答案了。
路灯的投射角度再次转变,皱缩的影子被它隐秘地捉住又拉长,吸收过商业中心高档化妆品和油炸食物的气味,浮夸地加深变壮。迟宇埋着头,看它被飞快地扯到墙上,又滑行着在转角停滞。
当它变为重影,贴回地面时,一双白色的板鞋准确地踏在了它的头顶。
“啊。”迟宇下意识摸摸额头,向正前方望去。
那两盏为他创造巨大黑影的射灯,不遗余力地打在这个迎面而来的挡路者身上。
迟宇的双腿随着影子的凝固而定住,他把衣角揪得发皱,想要往前走或是往后退。但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这人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强光下,轻而易举地夺去了他残存的注意力,暂停了他平稳的呼吸,让他动弹不得。
庄清砚身着样式简洁的白衬衣和水洗牛仔裤,抱着一大束深红饱满的玫瑰。
他踩着他的影子,沿着这座似隐似幻的黑色小桥,步履平稳地向他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庄清砚有些意外。
迟宇愣愣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想起了迟越描述的“小砚那时候瘦弱又漂亮”——虽然此刻的庄清砚和“瘦弱”毫不相关,虽然他现在更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剑,有能力砍去所有窥探者yIn邪的目光。
锦簇的玫瑰印得他脸颊微红,可盯着他久了,对视者便会完全忘却这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的存在,眼里只容得下他。
想多看他几眼。
不想死了。
迟宇眼眶鼻子同时发酸。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去雪山滑雪的经历。那一天,滑雪区域乌云密布,随时可能有暴风雪。兴趣满满的迟家小孩连滑雪板的边都没摸着,就被父母催促着回酒店躲避恶劣天气。迟宇是三个孩子中走得最慢的一个,他紧捏着羽绒服衣角,一步一回头,失落得连最爱的动画片也不想看——他一个月前就不断在梦中幻想自己滑雪的英姿了。
快走出滑雪区时,迟宇小朋友彻底死心,一言不发地埋头前冲,直至经过作为出口标志的木牌。
还差一步。他扣着小书包背带最后转身,想和壮美的雪山来个告别——其实他并没期待什么,因为爸爸说天气不可能那么快变好。
然而,他还没转过去,后方的小孩们就骤然大声欢呼:“啊!出太阳了!也没有刮风!可以滑雪了!”
迟宇难以置信地扭头。遥望群山,所见之景让他一生难忘:如他暗自祈祷那样,乌云被阳光撕开一块,蓝得耀眼的天幕静默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莹白的雪山像在对他微笑,熠熠生辉。
那一天,是他小时候最快乐的一天。因为他是所有小朋友之中,滑雪滑得最标准、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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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清砚见对方迟迟不回话,还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便心生不悦,眉头微皱:“你继续在这儿站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啊,”迟宇忙回过神,扯住他袖子,“你去哪儿?”
花是别人送你的还是你即将送别人的?那么一大捧,只有求婚才会用吧?才十几个小时不见,他就要和谁结婚?
“不关你事。”庄清砚轻轻一甩手腕,越过他向前走。
“喂,等等我!我也要去!”既然被他看到,那就必须关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