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枪在他手里舞得出神入化,速度快得只看得清道道残影。一枪拍下,婉若游龙,惊起一地落叶。又一道枪风扫过,飘若惊鸿,摇晃了几盏宫灯烛影。
他初见孟长安时,他便跟在了温临安身边。
孟长安浑身颤了一颤,直起身,注视着帝王的背影,终究咬咬牙,跟了上去。
“扑通”一声,孟长安在他身后跪下。
深刻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回笼,孟长安不敢扭捏,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身上沾了汗的衣衫悉数脱下,最终什么也没剩,光裸着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
此后虽然孟长安还是看不惯宗翕,但却不敢再和他打架,只是喜欢时不时用话来抬杠,故意刺他。
因着父辈的关系,孟长安自小跟着温临安长大。也因为父辈的关系,温临安,孟长安,孟幼安,三个皆带有“安”字的名字如出一辙。
孟长安注意到来廊下沉默站着的帝王,顿了一顿,放下长枪,来到他跟前行了一礼。
孟长安咬咬牙,放下
但绝对谈不上喜欢。孟长安的怨,总是时时刻刻提醒宗翕,他是个罪人,他是个卑劣之人,他曾经为了权力犯下怎样的罪孽。
宗翕伸出一只脚,挑起他的下颌,打量物品般看向他的胸膛。
宗翕仍没有转身,只是道:“到我跟前来。”
“揉一揉。”宗翕冷冷地说。
但他站在廊下宫灯前,看着舞枪的孟长安,仍旧没有动。
孟长安的眼里写满不服,却还是不得不被他父亲押着低下头。
门阖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在他不得不舍弃温大将军时,温氏被满门抄斩,孟家作为同党亦被连累流放岭南。除了温临安因为宗翕求了商皇后,被格外留情,同孟家一起流放岭南,温氏上下几百口皆无人幸免。
那处男人常年习武得来的腹肌很是明显,与此同时,不协调的是,胸膛上那一对奶子也同样明显得惊人。
宗翕仍是背对着他,没有回头,目光淡淡地扫过室内未曾变过的装潢摆设。
宗翕明白这一点,厌恶这一点。
孟家与温家是世交,孟副将更是温大将军手下所向披靡、指哪打哪的战场利器。
但宗翕不喜欢孟长安,远非因为这个原因。
他希望这次对孟长安温柔一点。希望。
他很懂得自己是怎样一个龌蹉之人,他的血液里永远流动着他父亲的暴虐因子。而孟长安对他的怨,让宗翕有了一个借口,去正当地发泄他血液里潜藏的暴虐,不用受理智的束缚。
宗翕愧对临安,但临安却说不怨他。于是宗翕更愧。
宗翕谈不上讨厌孟长安。毕竟有愧之人是他。
见不远处燕然宫的灯光,宗翕脚步微微一顿。高默立刻了然道:“陛下,眼下这时分燕然宫似乎还未熄灯,陛下可要去看一看?”
孟幼安的宫室已经熄了灯,按理宗翕该回去了。
那时商皇后给他备了两个伴读——一个成了他如今的皇后谢怀慎,一个成了他现在的大将军慕容迟。
宗翕看着,竟有些出神。
除了文学伴读,武学上,宗翕直接由温大将军教导。也因此有了两个武学伴读——一个便是温临安,另一个便是孟长安。
宗翕十三岁被商皇后收养后,才真正开始和景熙帝的其他儿子一起,正式去御书房读书。
宗翕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在楠木椅上坐下,往后一靠,道:“朕准你今日穿上衣服了吗?”
*
他不想睡孟长安,这是宗翕主观上理智的想法。
孟长安不敢怠慢,跪在地面上,趴伏着爬到帝王跟前。
孟长安深夜未眠,竟是在院中练习长枪。
但客观上,宗翕喜欢触碰与折磨孟长安的身体。他睡的次数绝对够多,才致使孟长安能生下他第一个儿子——宗翕的长子元渊。
记得他刚和孟长安见面的第一天,两个人便打了一架。急得温临安在一旁想劝架,却只能看着干着急。
燕然宫住着孟氏兄弟。因为他们与温临安交好,宗翕特意将这对兄弟的宫殿安排在了千寿宫不远处。
即便宗翕厌恶孟长安,说到底,他厌恶的不过是自己的过去,厌恶的是那段抹不去的由他一手造成的罪孽。
想着孟幼安或许还醒着,宗翕点头,高默即刻示意辇轿往燕然宫而去。
刚入燕然宫,便瞧见为何到深夜,这宫里还未熄灯的缘由了。
这种想法很晦暗。宗翕其实大概能明白。
那场打架的缘由,宗翕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虽然孟长安受的伤比他严重,第二天却还是由他父亲孟将军押着他来跟自己道歉。
而孟长安却因此更怨他。他恨宗翕害死温氏,恨连累孟氏流放,更恨温临安因此染上岭南瘴毒,整日孱弱卧床,所余寿命短暂。
宗翕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往孟长安的宫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