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无奈地笑着递给他一把瓜子,虽未开口但是意思已很明显,尚贞拿起其中一颗饱满的,直接放入口中,楚宴刚想说什么,尚贞的唇已凑到他嘴边,用舌尖把那颗未去皮儿的瓜子顶到楚宴的口中。待楚宴反应过来,尚贞已结束这个短暂挑逗的吻。
那是楚宴第一个吻,轻得像蜻蜓落在水面转瞬即逝的褶皱,却如此讨好暧昧,让他有一种心中隐秘被尚贞发现的慌张。
自打他被选为太子伴读之后,尚贞就好像故意处处撩拨他,年少的他虽还不懂这世俗之情爱,却也明白自己动了邪门儿的心思,就算尚贞不如此,他也早已对少年情愫暗生。
回想往事种种,如今他的怀中人不再,只留满袖的寒风穿膛,不禁心中悲戚。
尚怜看着楚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台上戏子已经撤下,按他的安排,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白袍黄带的小倌儿抱着琴走入对面的戏台旁边的一处石亭里,款款坐下,冷风吹着他身上单薄的衣纱,好似风吹细雪,林中薄雾,颇有一些仙气。
“铮”地一声琴音打断了楚宴倒第二杯酒的动作,他望向琴声源头,浑身僵住,几滴美酒洒落桌面。
小倌儿在此之前已喝了几口烈酒,此时虽寒风猎猎但是手指却并未僵硬,这半年多来他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被训练成另一个人的模样,这首《凉州词》他更是练得滚瓜烂熟,就算在梦里他都能弹出来,为得就是今日。
温桓本是湘州府最有名的南风馆——霁月台里的清倌儿,去年立夏那天本是他破身之日,霁月台的清倌儿的初夜从来都是这些爱好男风的富家子弟争着抢着一掷千金的好日子,谁家公子得了哪位倌人的初夜、谁的牌子开了多少价格一时间在湘州府里也都是茶余饭后的风流话题。更有相貌出众伺候爷们儿伺候的好的,第二天就被赎了身,脱了贱籍接到府邸里当上官人了。
只是他的样貌虽不俗,但在霁月台这种美人堆里是很难让人一见倾心的类型,妓场的老鸨也不愿在他身上费什么心力,总是将一些挑剩下的素色布料给他裁衣服,往人堆儿里一站就更不显眼了,在这章台烟柳之地,外貌不出众,徒有一身书香气也白费。
那晚他的牌子被挂上去,一首曲子弹完,下人们将掩盖住他身形的纱帘拨开,全场虽座无虚席却无人出价,他坐在隔间里留也不是去也不是,窘迫万分。突然坐在最前面的贵宾席的有名的恩客沈公子嘲笑般喊了一句:“我出一两!”众人哂笑一片,他无助地看向嫲嫲,嫲嫲也只是摇头叹气。
这时候门外小厮前呼后拥地迎进来一个看起来极为尊贵的男人,声音不大却让全场人都听清:“我出一百两。”
此人一下子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沈公子不仅风头被抢还被狠狠地打了脸,愤愤道:“这位公子,当今的头牌尹墨公子初夜牌子也才拍到一百两银子而已,你想打小人的脸也不必如此破费吧?”
尚怜的小厮竹青白了一眼沈公子道:“我家公子说得是一百两金子。替这位公子赎身。”
这下不止沈公子傻了,在场的人傻了,连温桓本人都傻眼了。
一百两黄金,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清倌儿了,就算给霁月台所有的头牌赎身都够了。
尚怜盯着温桓看了看问道:“你可还会弹别的曲?”
“......小人还会弹凉州词。”
尚怜满意地点头道:“甚好。本公子替你赎了身,待会儿你便和我一同回府。”
温桓受宠若惊地跪倒在地,唯唯诺诺地应道:“是......”
尚怜本想转身离去,又想到还没问他的名字,于是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桓不敢抬头看他,结巴道:“小、小人姓温名桓,无字。”
这事本该在湘州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才对,可是一时间竟然风平浪静,就好似无事发生一般人人不提,很快就又有小倌儿到了破身的年纪,人们就更把此事忘在脑后。
石亭的纱帐让楚宴看不清琴师的容貌,他怔怔地看了几眼恍惚说道:“原来不是他。”
然后男人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可他的视线却一直纠缠在那抹模糊的身影之上,无法逃离,只好无奈苦笑。
原来宁王今日请他来是为了这个。
尚怜给身后婢女使了眼色,接着楚宴的话道:“你若喜欢,我便派人把他送到你府上。”
楚宴开口便想婉拒,可看那被调教得和尚贞近乎一模一样的姿态,他犹豫了。
有时候人一旦犹豫,就再也不能回头。
楚宴在朝堂上一直是孑然一身,从不拉帮结派。这对于其他臣子来说是好事,可对楚宴这人来说就是坏事了。他越不结交党羽就证明他对如今的朝廷完全不上心,尚明尚怜兄弟二人虽不怀疑他对尚氏王朝的忠心,可他二人都明白那忠心不是对他二人的,是对尚贞一人的。从他至今苦苦寻找所谓“下落不明”的尚姜就能明白,他始终没放弃扶持尚姜的心思。
据尚怜所知,肃华殿那场大火根本无人生还,尚姜早不知道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