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社率承认他与承乾勾结多日,曾向东宫和宜咏坊秘密献入大量突厥舞人,供承乾寻欢作乐,并于元旦之日在凌烟阁密谋刺杀李泰的行径。
世民大怒,带结社率入殿。他屏退众人,只留房玄龄与褚遂良两人在侧。问道,“你谋叛之罪已定,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据实回答,朕可酌情免你家小死罪。你说当日承乾与你谋定刺杀魏王。那么承乾究竟知不知道你的目标是朕,你那日要谋杀的人是朕呢?”
结社率当然知道世民最关心的莫过于此,此时上百在宫中的突厥舞人都已处斩,只有自己活着。只要自己此时舌头歪上一歪,指认承乾知道此事,承乾便是谋反之重罪,不仅立刻被废,性命也恐难保。
他想到承乾,他倒的确无辜,因为他确实不知此事。又想到与承乾多日相处,竟留下了半分酒rou之情。他知道承乾向往突厥生活,若能登大位,则必然善待突厥同胞。而李泰则不然,他为人苛刻,只怕会大开杀戒。
想到此处,他便高声说道,“承乾不知此事,是我一意孤行。我与李泰又无仇怨,但你灭我突厥帝国,残暴不仁,又苛待于我,我当然满心仇恨,要伺机报复。再说,你杀死兄弟,逼退先皇,恶事也做得不少,不是今日就是明日,迟早也要遭报应,我不过是替□□道而已。”
“你……你怎可矢口乱言,污蔑陛下……”褚遂良怒斥道。
世民怒意上来,厉声质问,“你死到临头,血口喷人,全无理智,朕不和你一般计较。朕再问你一遍,承乾到底知不知道此事?”
“承乾不知。”
“那突厥舞人又是如何混入宜咏坊的?”
“此乃驸马杜荷所为,承乾应该也费心安排了一番,但他只意在刺杀李泰,并没有害你之意。”
“好,朕信你。朕免你家小死罪,与突利之子贺逻鹘一道流放岭南。”阿史那结社率就此伏法。
世民十有八九能够相信,承乾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公然刺杀自己,但却竟与突厥人勾结起来要刺杀李泰。这不是当年的元吉,又是什么?他仰天长叹,怒从中来,便让玄龄去传了承乾前来对峙。
玄龄与褚遂良相视一眼,上前言道,“陛下,此时要不要召太子对峙,还需要斟酌啊。”
“这有什么可斟酌的?就算他不是蓄意刺杀朕,可是他竟然要谋害自己的亲弟弟,不也是罪无可恕么?”
“陛下。此事若召太子对峙,便是吵嚷了出来。魏王若知,想必不肯轻易放过太子。如果朝中有人推波助澜,恐怕陛下便不得不行废立之事了。断然没有公然妄图杀死亲弟的无德之人还能继续当太子的。现在朝中局势复杂,刚才听闻驸马、汉王等人也牵涉其中。驸马又是贵妃的女婿,这前朝与后宫……如果此时有了易储的传言,恐怕于朝局不利。若陛下还没拿定主意,那此事还是息事宁人的好。既然陛下相信太子不会谋害陛下,那不如按下不提,再给太子一个机会,暗中观察些时候,另行定夺。”
玄龄这篇话,直插世民的心肺。想想当年,元吉多次谋害自己,父皇也不是不知,却一次都没有吵嚷出来,给自己留下什么口实和把柄。说得没错,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世民听了房玄龄和褚遂良的建议,没有质问承乾,甚至都没有把此事引到东宫的身上。
李泰也全然不知,否则他定然要兴风作浪,好好的利用此事,至少给承乾一个沉重打击。
世民权当作是突厥人与内宫勾结谋叛,于是下令大内废宜咏坊,宫廷乐舞之事全权交还给了太常寺。当日排演乐舞的尚仪、司乐、乐伎、舞人全部驱逐出宫。
世民虽未召承乾对峙,但心中知道承乾所作所为,更加对承乾失望,也不想再给他机会,保他太子之位无非是保朝局平安。
承乾见到自己刺杀李泰的计策差点累及父皇性命,惊吓不已。生怕父皇追究,下旨废黜,于是连日担心焦虑,惊恐万分。又见自己的谋算误伤了盈盈,心中难过悔恨。
原来,他的确恨盈盈心中只有父皇,只站在父皇一边而不再关心自己,但他对盈盈的那几分依恋却始终没褪去,那声“姐姐”,他每次都发自肺腑。
如今盈盈却因自己而死,再也追不回来了。他惊惧又流泪,惧怕又痛心,情绪极度崩溃,称病罢朝,数日不曾露面。世民知他作为,心中厌恶,竟然一句安慰也无。眼见此事已有定论,没有牵连到自己,一切如旧,才渐渐放下心来。不过,承乾却从此关上心门,与世民对抗起来。
入夜,世民为承乾的事烦心不已,又见宫中夜色清冷,一阵孤独涌上心头。他想找盈盈说说话,才陡然发现,盈盈已经不在了。他如今再也找不到可以倾诉郁结的人,尤其是这能够扰动世界的,暗黑的心事。
他困难地压抑着自己,狠狠地吸一口气,独步走到殿外,只念一人。
又过了些日子,世民开始接受盈盈不在了,她真的不在了这个事实。又生了场病,朦胧睡梦里感觉到盈盈又回来了,如那年一样,在身边照顾他。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