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婆这一席话,在我的心头卷起了千层浪,就像是走在一条黑不见底的路上,很久很久以后,一束光突然洒进来,告诉我,前面是出口,等我终于抵达彼岸,一探头,却发现,脚下是万丈深渊。
我用尽了浑身解数,蹉跎了光Yin岁月,末了,你却告诉我,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条路无论我怎么往前走,都是错的,因为在终点等待我的,不是水天一色,而是朝露溘至。
从天水回来以后,陈医生再度扎进了手术室,不仅如此,还要常常去市医院坐诊,来来回回的跑,我能做的,除了充当一个不合格的司机以外,别无其他。
那日,他在市医院会诊,我在医院外面的咖啡厅写稿子,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但给我打电话的人不是陈医生,而是他的同事,电话那头的人告诉我:“陈医生晕倒了。”
听见那句话,我几乎是飞奔进了医院。
急诊室内,兵荒马乱,我辗转几番,才在角落的一张病床上找到陈医生,他就躺在上面,挂着水,脸色苍白。很快,有医生过来,手里拿着很多单据,认真看了看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最近工作强度太大,没休息好。”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急忙问。
医生说:“他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因为太累了,睡着了。”
“睡、睡着了?”
可电话里的人,不是这样说的。
医生笑了笑:“是郭医生给你打的电话吧?”
我点点头。
医生意味深长说了句:“郭医生可能是心疼陈医生。”
我浑浑噩噩点了点头,没太在意。等传说中的郭医生出现后,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指的是那个意思。
我又往后躲了躲,郭医生不仅没自觉,继续往前,一张脸透着好奇和古怪,盯着我,目不转睛。
“艾欢?”他问。
我点头。
他笑:“长得……挺有气质。”
我:“……”
他又说:“眼睛……像那么回事。”
我:“……”
他端详了我几秒,说:“就是……心太狠。”
我:“……”
最后他站直,两手插进大白褂的口袋,横扫了眼陈医生,最后总结:“这小子……够呛!”
我:“你们……好朋友?”
不得不说,这个郭医生是有点本事,就连我这么一个天天和文字打交道的人都能被同化,这功力……所向披靡啊。
“好朋友算不上。”郭医生说,“顶多是好兄弟吧。”
“……”
自郭医生走后,护士们就一个接着一个扑上来,向我打听郭医生。
护士A:“郭医生应该还没女朋友吧?”
我僵硬摇头:“不太清楚。”
护士B:“郭医生是北京人吧?”
我继续摇头:“不太清楚。”
护士C:“郭医生好像是在慕尼黑念的研究生。”
护士D:“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在美国?”
护士E:“不不不,是在东京大学念的。”
大家争论不出一个结果,纷纷看向我,问:“陈医生念的哪所大学的研究生?”
“Hopkins。”我脱口而出。
仍然记得,当年在他选择学校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我们也因此冷了好些天。
我当时说:不愿意参与这么重大的选择,因为一旦我插手,沉甸甸的责任就会向我压迫而来。
陈医生的回复是:其实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得罪了陈医生,在未来的整整半个月,他没有再找过我,等我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的时候,是江衍提起的,他跟我说:“他去了Hopkins。”
“那挺好。”
江衍看了我一眼:“哪里好?”
“他不是一直想去吗?”
“对,他一直想去。”
“现在去了,不是挺好的吗?”
当时的我,没心没肺,现在回想起来,猛然一惊。
陈医生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我抱着电脑在旁边修稿,偶尔瞥他两眼,也就那么一瞬,他睁开眼,我视线对上,然后四目交接,两人皆是一滞。
他先开口:“我没事。”
“我知道。”
“知道还在这里?”
他指了指床尾,我很快反应,将床摇起,说:“反正在咖啡店也是修稿。”
“这里没咖啡店舒服。”他说。
“可这里有你啊。”我很自然的接了句。
陈医生微微一愣,大概没想过我会表述的那么直接。我冲他笑着:“没办法,我就是那么懂事的女朋友。”
他也笑了,算是附和:“是,懂事的很。”
不太像好话,我哼哼两声,给他倒了杯水,他捧着慢慢喝完,空杯子递上前:“还要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