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香,稻谷香,桂花香。
和我妈打完视频电话后,我和郑青云搬了两张板凳坐在楼下,眯着眼睛在黑夜里找寻光。
他告诉我他记事早,很久以前的事都还记得一清二楚。五六岁的时候爷爷nainai把小郑青云抱在腿上,一个给他唱儿歌,一个给他摇扇子,在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哄他睡觉。他们给他吃红薯干,给他吃冬瓜糖,唯独不让他到处乱跑,但他最想做的就是去找那只不停叫嚷的野狗。
末了,他望着天,轻声问我:“子骞,你说,记性好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呢?”
我也说不好,有的时候我无比希望自己能拥有记住一切的能力,有的时候我觉得忘记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本领。
我没回答郑青云,他似乎也没想着要我回答,最后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我拿了件外套盖在他身上,蹑手蹑脚的,坐在他身边端详他的睡颜,一个姿势维持了好久也没觉得累。直到天色真的已经很晚了,乡村的风渐渐变得凛冽,郑青云依旧睡得安稳。我不想吵醒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回房间,走得很稳很慢,没有开灯。
他的身体像一团温暖却不灼人的火,在我的怀里安静地燃烧,以至于我松开他时是那么依依不舍。明明是个与我差不多高的成年男人,睡着了却一点锋芒也没有,呼吸均匀,嘴角带笑,似乎正在做美梦。我在他的房间里站了很久,走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
方才我抱着他,像一个丰收的农民,心里充斥着最朴素极致的喜悦,不愿放开天赐的沉甸甸的礼物。
这个晚上,因为母亲和郑青云,我有幸拥有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嘹亮的鸡鸣声没能吵醒我,是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吵闹声将我从美梦里拽回现实。
我掀开窗帘,好一会儿适应了外面的强光,看见楼下郑青云穿着围裙追着一只个头威猛的母鸡跑,大伯家那条颇通人情的土狗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母鸡歪歪扭扭地朝土狗的方向冲去,咯咯咯地叫着。郑青云气喘吁吁地停下几秒,瞧准时机朝母鸡扑过去,两只手掐住了母鸡的脖子,大声嚷嚷:“吃只鸡都那么麻烦,累死个人。跑!叫你跑!”
说着,在母鸡的屁股上掴了两巴掌;土狗惊魂未定,生怕自己得到同等待遇,赶紧夹着尾巴溜走了。
这一幕实在太好笑,我打开窗户朝郑青云喊:“青云,你太不容易了!”
郑青云刚把母鸡的腿捆住,手上还缠着红绳,听见我的声音,抬头朝我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可不是吗,为了你吃鸡,我都快要累死了!下来再说!”
我下到院子里去,郑青云将捆好的母鸡往地上一扔,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地说:“这鸡是真难捉,我追它追了二十分钟。”
我给他倒了杯水:“我还以为你很在行这个。”
郑青云摆摆手:“我也以为的。今早大伯提着鸡过来叫我拿着,我那个时候还刚起床,就让他扔在院子里。早知道逮只鸡那么折腾人,我当时就算是光着身子也要下楼把它拴着再走。”
他喝了口水,想起什么,突然转移话题:“哥,我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在院子里聊天,我……我是怎么回房间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抱你回去的。”
郑青云一口水噎住,呛得满脸通红:“太不像话了……我那么重,哥你的胳膊还好吗?”
拜他所赐,我哪里都挺好的,尤其是心情。
我说:“还好,”停顿几秒,补充一句,“你其实不重,我怕你着凉,所以就自作主张带你回去了。”
郑青云愣了愣,张嘴想说什么,又似乎不好意思开口,站起来将椅子推回去:“我去杀鸡。”
我也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郑青云站在原地垂着手,为难地说:“你去干嘛,一身腥,好好待着,”他绕到我身后,将我按到座位上,“客人就该好好享受。”
然而他耐不住我固执:“我是什么也不会,可我想学,我在这晒太阳我愧疚。”
郑青云只好让我跟着他,走到厨房,将鸡按在板上,拿起刀,下手之前犹豫地看着我:“哥,你……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些?”
我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母鸡的屁股,轻松地说:“我有那么没见识吗?你下刀就是,我不晕血。”
这句话半真半假,我不晕血是真的,但我也的确没见过从头开始的杀鸡。
郑青云于是放心,将鸡竖提着,刀放在它的脖颈旁,在它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前,利落地一刀抹了鸡脖子。
围裙上溅了些血,郑青云像个没有感情的刽子手,面无表情地将鸡血放到一个碗里。我双手抱胸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我喜欢的人,手里可以捧花,也可以拿刀。
我想起那句老话,“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郑青云往桶里倒满沸水,将刚死了的鸡扔到桶里,霎时白烟腾起,夹杂着鸡毛被躺下的腥臭味。郑青云洗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