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婚事在右,别说是城中聚众械斗,光金又还门口为着排队看戏互相吐唾沫这点芝麻大的破事,要让巡卫逮着还得罚上两个铜板。可毕竟对人不对事,眼下领头的一方是聂尚书的亲儿,一个是虞相国的亲孙,六皇子亲临都不一定说得上话。
这俩人的不对付若是细论来,备上一坛酒一盘花生米能从天黑说到天亮去。
京畿卫早两日得了公子辛要进城的消息,特地找借口把虞岚从城东遣到城西,人人悬着一颗心,下值也不敢松口气,私底下轮流顺路送他回家,生怕老天不开眼安排冤家狭路相逢,挨不到第二日就得连夜铐走一个。
那可真才叫闹大了。
眼下的情形不能说没预料过,只是来得太快,打得众人措手不及。等虞岚那柄雪刃出鞘,锋鸣声盘桓不散,拨乱了整条街的节奏,同僚才后知后觉,拍马扬鞭慌忙去寻中尉,剩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拥而上拉偏架。
阿岚,阿岚,把刀收起来,哥请你喝酒,你想吃几个菜都中
虞都尉当街斗殴扣俸禄
你忍忍,他过几天便回云州
话传到公子辛耳中,他不耐烦那群咸吃萝卜淡Cao心的大老爷们儿,朝天翻一对白眼,靠着车门火上添油,姓虞的今日有种就砍死我,老子要在中都待到明年,不然早晚扒他一身人皮滚回去当狗!
虞岚面色不改,眼中戾气更盛,旋身下马一把甩开他人,深面儿的厚底官靴踩在地上轻得扬不起尘土,左手倒拎长刃,两侧银辉流于一线,凝在刀尖上仿佛滴出一点光,照亮了官服上巨蟒的獠牙。
他人生得极为俊俏,高鼻深目,只是常年面色Yin郁不苟言笑,眉宇间散不去青翳,姑娘小姐见了总是先心生畏惧。
他走到聂家拉车的乌云踏雪跟前摸了摸马鬃,黑马急躁地交踢前蹄,发出粗重的喘息。车夫还没来及安抚,谁料下一刻,那人以迅雷之势手起刀落,雪锋于空中划一道长虹,拉出短暂凄厉的嘶啸。眨眼间挥刀斩下马头,断口处喷出的腥血犹热,周围来不及躲的人全都不可幸免,或多或少跟着遭殃。
马头滚落至路边看热闹的妇人脚下,她低头盯着那双死不瞑目的shi润眼珠,突然扯开嗓子尖叫。这一声是巨石投林,在城西主街的上空炸开锅,下一刻人如鸟兽散,四下奔走呼救。
京畿卫反应过来,一两个身高体壮的合身扑上去制住虞岚,余下的也抽刀驱赶起群众,不约而同地心中大呼倒霉,只盼中尉快快到来,出面收拾烂摊子。
公子辛虽四体不勤,但胜在有一双毒眼。他熟知虞岚脾性,外人见他左手提刀,总是先入为主松一口气,可他清楚这人自小习用两手,甚至相比起右腕更运用自如,早在他抬手摸马时绷紧神经,落刀的瞬间飞身跳车,几步移出圈外,比起在场被马血溅到衣服上的倒霉蛋们,他这个始作俑者看上去格外事不关己。
划开扇子掩住口鼻,无不嫌弃道,虞都尉好本事,没胆量砍我的头,当街斩马吓唬人。
虞岚被一左一右架着肩膀,刀也被趁机夺走。他被兜头浇了一盆,玄衣不显血色,满脸红红白白煞气四溢,浓稠的马血挂在睫毛上,悬在下巴尖又滑落至绣云纹的前襟,尊荣拓下来既能过年辟邪又能止小儿夜啼。
几个巡卫听见这番挑衅,就差给人跪下求情。
辛公子辛公子,您少说两句。咱们还得留、留钱过年
瞧这一地狼藉,又是断头又是死马,不知道的以为今日又轮着谁吃三道菜,血溅城西菜市口。领头中尉姗姗来迟,远远瞥见稀奇地唷一声,挎着刀踱步上前,凑近踢踢马头,一脸笑地回望过来,
好利索的手劲,给你撸了官职也不愁,还能捧刀讨碗饭吃。
京畿卫众人听他胡诌,心下却松口气,连箍着虞岚的力道也泄了。
仇鸣海人高马大,蓄满脸虬髭,眼睛不瞪也像牛,笑起来隔一条街都能听见振聋发聩的回响。他先是朝虞岚走来,从怀中掏出汗巾拍他脸上,把人推个趔趄,
去把脸洗了,大白天的吓唬谁。
说完也不看他脸色,转身戴上招牌笑脸,热络地冲聂辛招手,辛公子有空来这儿?是几年没回京忘了地方?好玩的都在城东呢,我送您一程?
京畿中尉平日里徼循京师,与守备禁中的卫尉互为表里,分掌南北禁军,是今上最倚重的两扇门。仇鸣海旧时与武宁侯一道大败狄戎,后者如今在云州当一方闲散人,他也曾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度日,连宅子都买好了,被一纸圣谕阻在城门口,无奈转身进宫重领一份富贵差事。
公子辛再嚣张跋扈 ,见他也得赔三分薄面。
不然触怒了这只野熊,把他和虞岚一手掐死一个也不在话下。
他收起一副酸脸说明来意,是要去牢里替认识的朋友看望亲眷。仇鸣海当他满嘴放炮,两人你真我假地寒暄几句话,公子辛借了一匹马打道回府,还因扰乱治安倒赔五两银子。
打发走一位阎王,余下的巡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