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没顶的黑暗,我拿手指毫无章法拼命挣脱揪我头发的人,冲向对面的魁首,对,就是他。
毕竟是一把枪啊。
我全乱了,脑子里什麽断了:“你们这帮流氓,他是一个小孩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们还逼他卖命,什麽盗亦有道,狗屁,你们都他妈不是人,给他点小恩惠,他就傻得给你们送命,他不愿意你们就杀他,不是人,畜牲都不如,全家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是人……他妈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操……”
“你们要干吗?我就是找沈斌的,我想让找他回去。”
“斌子自己剁了右手的这个,”那人比了比自己的食指,“没了这个,就不能开枪,废了。你到底干了什麽,他去看你回来就这麽做?”
头皮一阵发疼,高个儿改揪我头发,肚子上被他膝盖撞了一下,痛得肠子都翻搅起来。我想我今天在劫难逃,手里冰冰的他的手指,痛得要命的时候,我突然想,也许,也许斌斌他不干,他们就把他……不然他们哪来的手机卡……我正好打电话,他们又来杀人灭口……
“小子,你老实点儿。”
高个儿好像顿了一下,从地上一个包里拿出个东西扔在地上一根指头,指根还有血。
他又没什麽表情,死死盯我:“沈斌今天回来说不想跟我干了。”
没死,他没死。
是的,斌斌,他……被他们杀了。
他死了。
只要你活。
我慢慢撑起来,浑身痛得不行:“你管我,这不是他的指头,他人呢?”
“妈的,你嚎什麽,大哥又没说斌子死了。”高个儿恨恨地说。
“我看他做保安老出事儿,他又刚放出来,我怕他做错事再给弄进去。我给他找了个工作,总比,总比在外面好。”
骂了哭了好久,没人搭理我。
把牙吐出来,也不觉得痛。
没什麽的,老爹老娘,租书店,黑道白道,都无所谓啊,只要你还活。
紧紧握住他的指头。
头发被揪住,我头起来,那个魔头就蹲在我面前,在笑。
地上那个,是他的食指。
我不知道我骂了什麽,大概一辈子没这麽骂过人,我想他们也不见得听得清楚,我边骂边哭,哭得特别大声,哭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也是一辈子没这麽哭过,难过得想把肠子都扯出来,我还想好好疼他一辈子的。
那个人竟然又笑,脸给我打肿了,还笑。
高个儿揪我衣服要把我揪起来,我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也忘了他拿枪,拼命挣紮,左手朝他乱挥, 右手拾起了地上的指头。
我把指头扔在地上,向已经坐回到座位上的魔头喊:“这不是斌斌的指头,你们到底把他怎麽了?”
“嚎得这麽惨,你死了爹娘麽?”
他们再来杀我。
车突然停下来了,我也不知道开哪了。他们要干吗?杀人灭口,黄浦江抛屍?沈斌怎麽了,他怎麽了?
呜呜——
那人朝我身边的高个儿递了个眼神:“把你身上那个拿给他看看。”
他死了?
“你先下车。”那个魔头发话。
“你自个儿都没命了,还管他?”他从
在哪儿,坐我旁边那人突然拿了什麽东西抵在我腰上,我一看是把枪,是枪!
结果後脑勺又给来了一下,鼻子磕在地上,热热的,出血了。
他昨晚上问我,哥,我走黑道你就不疼我了?
那个人又不说话,不知在想什麽。抵在我腰上的枪一直没动,棉毛衫因爲背上的冷汗全都粘在身上。我又想到老爹老娘,我要死了,那是一屍三命啊。
还没走出一步,一个东西砸到我嘴上,是枪柄,被打掉一颗牙。又一脚,我摔在地上。
他不想干了?他回来是不想干了?爲我麽?
他死了。
冰冰的。
不对啊,斌斌吃鸡的时候,舔手指,指头是很长很细的,我上他的时候,按他的手,比我长很多,可手里的手指又短又粗。还有,手里的指头指面有厚茧,斌斌哪有,手指很滑的……
我扑到地上去拿他的手指,兴许还能接上去的,他够苦的了,不能再成个残废,都是我,都是那些混蛋!
“我说的是实话。”声音竟然有点抖,我知道自己没种,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说:“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妈的,我操你姥姥,哭得头昏脑胀,我好像是给了他一拳。竟然打到了,看他捂嘴,好,打到了。
我愣愣的。
对面那人听了这话坐起来:“他没老没小光棍一条,你要他回哪儿去?”
只要你还活啊,我什麽都愿意,什麽都可以不要。
捏了捏手里握得都有点热的指头,还能接上去,二十四小时内,还能接上去。
难道我又害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