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禾赴了裂谷,九旒,則需在祭禮前,入宮晉見刑嶽,完成向君王的示誠禮,才由刑嶽領他們前往裂谷祭場。
林立幽河高地的岩柱,近看成了一座座岩宮。
宮與宮之間,板岩途徑曲繞,最廣的大道經過一道道岩山門,直引入小山似的金軒王殿。
兩側岩牆高聳,鎖著火炬照明,牆面覆了層水幕,泠泠滲水。一列列玄衣衛兵森嚴,立在迴旋而上的岩階旁。朝南的一扇扇石窗遠望出去,看的見一道大黑裂谷,裂谷後,便是海。
框金偌大殿門,浮雕了魔虎鬥仙神,左右扇開,其上臣服虎首的神祉便斷了頸。
九旒許久未回宮,撇了眼那惹厭的大門,昂步入了大殿。
殿上,邢嶽端坐主位,兩側落坐早已回宮的刑心與無垠。
九旒依禮完成一套套跪儀起身,與刑嶽對酒,入了座。
「吞敗仗啊,孤矢。」刑嶽那面上,還帶著笑意。
「你不在乎,我應付應付。那險步,還盼著打贏麼?」九旒按著那套虛儀俗禮,跪也跪了,講起話來,仍沒幾分敬意。他寧可鎮日在外打殺,用不著瞧刑嶽這張惹煩的臉。他斟了杯酒,抬眼迎視刑嶽,淡淡道:「大軍退過半,我還挺滿意。」
無垠坐在刑心旁,自回了宮,只聽金軒王刑嶽閉關,這回,還是首次瞧見他。他中壯年紀,著了身玄袍金紋,簪上蛟龍戲珠,半束了髮,批垂長髮在肩,那面上神情陰執銳利,那雙眼,同刑心、九旒一般,讀不出什麼東西。
這金軒首領將士,沒個正常。
無垠自不曉得,刑嶽崇魔,早讓魔界危月滲透了意志。仙神要得凡身,得落凡。魔族卻走歪道,直侵占凡體,既得凡身相護,且意念隨心。然被寄生似的凡人,時日一久,便只剩空殼一具。這在仙界,本不被允許。魔族行事,卻也不受仙界約束。
「要不是帶回天狼,你還這般輕鬆。」聽九旒那自得口吻,刑嶽冷聲一笑,轉向無垠。
刑嶽閉關,乃因危月脫體去了趟魔海,會見讓瀾魁溟海打得狼狽不堪的鮫靈族,鮫靈巫者直道魔域混了靈力強大的伏魔仙神,抑制了魔氣,要危月揪出人來,獻祭鮫靈首領。
危月聽了,倒是欣然。伏魔仙神,近來能入魔域的,除了地伶千方,還能有誰。留這星魁無垠凡身,為的本是等著活逮那地伶千方,這頭人都入了金軒宮,想來那不知藏身何處的地伶,該也相離不遠。
「你入月盟前,還未娶親?也沒認識什麼姑娘?」刑嶽顯得不可置信。
刑心瞧著九旒,淺笑道:「父君,他認識一個小姑娘。如今,讓孤矢扣下了。」他們既已回了魔域,無垠再難遇見落凡仙神,說來,九旒留下的那姑娘,還是最為可疑。
「喔?是麼?」刑嶽一笑,顯得興致盎然,轉向九旒問道:「孤矢,人呢?」
果然說沒兩句,又要討那夏怡禾。「公主不找過幾回了麼?大軍退得急,一片亂,人早讓後勤丟了。」九旒晃了晃他一杯酒,抬起眼冷望著刑嶽。「不過一個小姑娘,要緊麼?」
「若是天狼的人,自然要緊。」刑嶽笑了笑,問無垠道:「公主說的那姑娘,你見過麼?她是誰?」
無垠淡淡應道:「她救了我,有些緣分。但,都過去了,沒什麼好追究。」
他只以為刑心要追那段情,在她跟前既說不了謊,也只好將話說得清淡。他自不曉得,他們要找的是牽扯在那命數裡的仙神。他一承認了,便坐實了那夏怡禾的身分。
「搜出來。」刑嶽盯著九旒,收了幾分笑,這孤矢若不是真不知,便是有心藏人,他若有心藏人,事便不單純。
「那些兵多半不在了,我可查不出來。天狼的人,難道他識不出麼?」九旒一臉煩,故作無關緊要,道:「要搜他去搜吧。」
還好這地伶,也早讓他換了身份,送出了營。刑心當日瞧那麼一眼,就是陪無垠打逍遙帳一堆女人中去找,多看幾個,該也記不清那夏怡禾模樣。只要夏怡禾那頭成了事,他自也不用再和這些魔神糾纏。
「孤矢都允了,天狼,不如你去仔細搜搜,瞧瞧逍遙帳裡,有沒有你的人。」刑心彎首支在肘上,以那雙藍瞳盯著,向無垠令了聲。
無垠那神色不改,仍顯得淡然自若。由他去,總比其他人都好。
「找到了人,殺了,還是給妳。」他淺嚐了口酒,擱下了杯。
刑心一笑,道:「差人通報,我要盯著你動手。」
殿上說著,一名衛兵,矮身疾行至刑嶽身旁,行了禮,同他低聲稟了些事。
「嗯。」刑嶽打發了衛兵,一雙眼射向九旒,淡淡道:「孤矢,怪不得你這仗打不贏,怎麼,連帶人也不會了?」
這九旒,自打龍脊一戰,鬼胎不少,他有些不滿。
「今日那獻祭的女孩,是你副將寇尹的女兒,卻有密報,今日午時進裂谷的人,都是寇尹的兵。你倒告訴我,你不知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