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缇呼吸蓦地一紧,定了定神,方缓缓地说:“我在回想对你告白那日……”
他突然将脑袋往后一撞,又自下而上地顶了顶时瑟的下颌。几缕素淡的棕发霎时无风自起,如弹射的触须般掠过戈缇的视界!
它们飘逸、纤柔却又透出似能切割空间的锋利感,疾闪之间拉出道道虚幻层叠、绚烂晦暗兼而有之的幽影,而后悠缓飘落,若有似无地抚触着掌中祭品的侧颊和颈项。
戈缇稍稍侧脸避开,来自二代异种的天然器官——兼具侦测、掌控、扭曲、掠食等功能的拟发组织立即转向,亲昵而诡异地缠上了这名嘉利血裔的黑发。
戈缇轻哼一声,左手慢慢抬起,Jing准地拽住那几根灵动如有生命的冷棕色长发。他的手部肌骨非但未被损伤分毫,反而有种沉浸于柔美绸缎间的享受感,可指掌间传来的怪异蠕动仍令人难以忽视。
而他也只能当做一无所觉。在某些情境下,适当的迟钝实是必不可少的自我保护。
戈缇虽然看不见恋人的面容,却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淡定与骄傲,理所当然地昭示不满,“早在那时,就该盯着你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才对!瞧你都做了些什么?我指定你做我的情人,可不是上赶着被你肆意玩弄的,敢让我这么狼狈……时瑟,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时瑟的神情宁定而禁欲,俯首亲吻了下戈缇的后颈,并不带丝毫情色意味地一路舔舐而下,仿若在品尝一份冰甜易融的nai酪。自这头异种口中探出的软舌未有变形,保持着令人心安的原样,温热、濡shi且又暗藏食欲地来回描摹着他的脊背肌理。
烙印在戈缇右侧肩背处的刺青似在狂烈燃烧,在炫目妖冶的金红双色中,那只威严凛然、不怒自威的猛禽再度浮现。它饱含傲慢地昂首展翼,以最冰冷无情的眼神盯注着近前的‘异常存在’。
若这只烈焰羌鹫不止是一幅兼具族徽象征与神秘学指向的图腾,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物,那么,在其凶猛锐利、杀机内敛的鹰目深处,即会清晰地倒映出时瑟此刻的双眸。
那无疑是一双美丽幽邃的眼睛,但两颗瞳仁却非诸人所熟悉的琥珀色,而是蒙上了一层神圣、纯正的水银之光,隐然有烟气氤氲升腾。
倘若有人见过时瑟幼年的留影,便会知晓在尚有人唤其真名之时,这头二代异种根本不是如今的发色与瞳色。黑发银瞳,才是他为了讨好母亲而给自己定制的形象。
在尚未降生之前,小异种就已具备了足够的智慧和理性,以及继承自父体的“细致贴心”,且牢牢记住了温司丽为自己所起的名字:摩翡。
不过很可惜,当它蠕动着、呼啸着从Yin道口探出诡谲狰狞的卷须,温柔而又强有力地缠住孕母的下肢,小心翼翼地从生殖道中一点点钻出后——那位在分娩过程中被腹中怪物完全Cao控,并始终被凛冬之夜jianyIn着的金蝎贵女,却是破天荒地忘记了少女时代的野心与狂想。
从受孕至临盆,她那具健康姣美的rou体不曾有过丝毫受罪,甚至小腹都不见有半点隆起,看起来与妊娠之前别无二致。而在短暂且无痛的生产中,温司丽更是连体能都未被消耗几分。
这是由于小异种自主选择了“静滞发育”。它非但不曾从温司丽的血rou器官中抽取过多少生命能量,反倒不时将胚胎深处储藏的原初营养分离出来,不舍却又殷切地输送到母亲的身体各处。
以此为代价,直至真正降临于世的前一刻,它都处于某种极端脱水、缺氧及饥饿的状态。这令小家伙失去了晋阶为雌性的资本,因此它虽为二代异种,但也只是一头完美却原始的雄性。
可饶是如此,在面对极致扭曲的异常,无可忍受的屈辱,以及爱人那分不清是甜美抑或残酷的笑容时,温司丽仍无法自抑地陷入强烈的应激障碍。
在这等形同噩梦的情形下,除却汹涌激荡的惊惧和厌恶,怀疑的种子亦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她绝不甘心充当一具被压榨欺骗利用,软弱、可怜且又毫无尊严的繁殖载体,更不愿意接受幻觉中被开膛破肚、枯萎凋零的丑陋结局。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温司丽的担忧和揣测倒也并非全然的妄想。毕竟,她的长子若当真展现出与生俱来的掠夺性,那么温司丽的下场必将极其惨烈。
它完全有能力在人类的子宫中发起环境改造,同时迅速膨胀,冰冷而高效地收割母体的每一滴养分。一旦需要或想要提前出世,即可在极短时间内榨干她的机能寿命,再像一只寄生生物那样破腹而出,顺便勤俭节约地吃掉邻近的残骸。
然而在现实中,对于上下两代异种而言,温司丽却是宝贵的、唯一的、必须呵护的伴侣,以及神圣的、特殊的、必须敬重的母亲。
所以,她才可轻而易举地踹开彼时尚无人形,只能扬起亵渎的嗅探器官、不断哼唧呢喃的小异种,并在它高高弹跃而起,妄图扑进她怀中撒娇时,毫不留情地以一根护身手杖相迎。
温司丽似乎本能地忽略了激怒它的概率和被反扑的恶果,但这些不理智的行为显然不曾为她带来任何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