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游乐歌仍在无休止地回荡着,四下气氛却陡然陷入可怕的僵滞。来往看客静默了数息,直至爆碎的伞骸一一落地,有人发出转瞬即逝的惊呼,方如受惊羊群一般轰然逃散。
众人的趋避乱中有序,没有谁好奇地停步观望。只要多看一眼场中挥刃动武的冷峻青年,瞧清楚他佩戴的银白龙形徽章,再结合那一身形制简肃的黑底军服,再迟钝的人也会意识到周遭已成禁区,说不定跑慢些都可能被殃及池鱼。
而这点小小sao动并不会引起多少波澜。普通平民无从得到通讯终端,消息绝不可能如旋风般扩散,兼之祭典又禁止携带拍摄工具,他们更不会躲在远处偷录留影。
安泽荒徐徐垂下“黑神孽”,隐现妖火的刃身却微不可察地震颤着,看似静若止水,平敛锋芒,却在身周空气中不断拉出一缕缕幽蓝光丝,凶威凛凛、缭乱炫酷,透着不容错认的杀机。
戈缇略为诧异地注意到,在这截斜指地面的刀锋上忽然多了一丝血迹。不太起眼的血红正缓慢而诡秘地溯回着,有若线虫般没入战刀的乱源核心:一圈镶饰在刀身与护手之间的噩堕结晶。
那一枚枚结晶彼此嵌合,密不透风地包裹着薄而坚密的刀根,共同构成了形态繁丽狰狞的套片。晶体的表面与深处涌动着一层层色光,深黯、浑浊而且变幻不定。
它们即是强化武者素质的源泉,却又潜藏着邪恶污秽的噩兽诅咒。当最后一枚结晶秽质蜕尽,呈现出雪川湖泊般的清透纯粹,“黑神孽”的污染便会彻底吞噬持有者,而武器的主人则将再无回头之路。
他们被赋予的超凡战力会永久固化,自身却不再是纯正人类,由此沦为必须被铲除的噩堕体。
根据研究推论与过往的经验,即便放任不管,噩堕体也终将迎来血rou崩解的末路。偶尔,也会有类似的厄运降临在异种头上,譬如在三十年前的暴动中,那头意外闯进金蝎血宴的初代实验体。
当然这实是极为罕见的情况。另外以结果而论,正是他的发狂屠戮挽救了上一代的蝎鹫血裔,以无比讽刺的方式扼杀了梅宫一族的野心。
相较于异种那等完美、神秘的人形噩兽,抑或说噩兽因子融合体,因诅咒转化而来的噩堕体则注定短寿。从某些角度而言,噩堕体可谓是劣化版的异种,只不过先天与后天的区别,在二者之间犁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虽然存在生理上的致命缺陷,噩堕体却并未受到基因编码的天然桎梏,这些曾是人类的可怜虫除了rou体变异、心灵扭曲外,具备着注定不会被容忍的一项特质。
他们不像诞生自神选蓝图计划的初代异种那样,绝对——绝对无法伤害任何一位名门血裔。
所以,秘密处决,即是最高层对噩堕体的统一处理方式。而消灭隐患、回收兵器的任务执行人,往往同是“黑神孽”的驾驭者,惟有他们方能以最高效率解决目标。
一个不够便派出两个,两个不够再出动更多,直至任务完成。戈缇记得在兄长的右眼下方,就有一道追击噩堕体时留下的伤疤,只是现已被一从荆棘刺青所掩盖。
他曾听自家妹妹提起过,私军“鹰翎”之首也有参与那场剿杀,据说还是主动请缨。用辛乌的话说就是,安泽与那人好歹有袍泽之谊,为免他一时恻隐,反被噩堕体害了性命,还是多加一些保障为好。
辛乌此举显然是为了给安泽荒添堵,然而以大小姐的煊赫地位,又怎会在乎这等细节?她对辛乌是有些偏见,但也谈不上有多厌恶,自然非常爽快地通过了他的申请。
左右都是烈焰羌鹫的家臣与刀,就算私底下有不少积怨,他俩也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绝不至于放跑了必诛的噩堕体。
而在事后的联合行动中,安泽荒也证明了自身的杀伐果决与铁面无私。辛乌则仅仅走了个过场,并未在任务中强出风头。
鉴于每一个噩堕体都曾为禁庭出生入死,有着非凡的价值,因此在尘埃落定之后,管理局自会妥善修饰他们的真实死因,在档案上授予其一个殉亡者的漂亮荣誉。若有亲族子嗣,亦可得享遗荫。
这与他们在面临处决时的反应无关。
执掌“黑神孽”必然存在风险,凶兵之主一旦沦落为噩堕体,不论是理所当然的杀心四起、反抗叛逃,还是难得一见的悲观厌世、引颈就戮,都不会影响他们的身后名。
这是赤金名门给予功臣的承诺。
戈缇盯着安泽荒那振出鞘的战刃,尽管并未直面刀锋与杀机,他仍觉有种说不出的刺眼。
此时此刻,戈缇莫名想起一个未曾细思的问题。父亲的原配妻子——安泽葵,她作为“黑神孽”的前主,当真是因公殉职的吗?
安泽荒在军校毕业后,选择进入情报署发展仕途,是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抽丝剥茧、复盘全局,从而找出那次高危机密任务的疑点?
可安泽荒既已被安排为名门家臣,且从未掩饰对亡母的缅慕追念,又怎可能再查出某些不该他知道的事?假使真查出什么名堂,那也必然是嘉利在测试他的器量,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