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缇捕捉到了那轻微而高频的震荡波。
趁着海麒麟附肢与主触的钳制稍有松懈,他双目被蒙着侧过头,疑惑地问:“你在干什么?”
两只衍生体互相较劲的动作立时一僵。
深翡之海麒麟激灵一下抽回了尾巴,末端狞恶、骇人且又闪耀着冶丽光辉的钩刺倏地隐没不见!
不过它的尾尖仍然示威性地冲着白蜘蛛指了指,旋即如有独立智慧般心虚地耷拉下去,一上一下地轻拍着桌布,随后又贴在桌面横来扫去。
白蜘蛛则优雅地放下格挡的步足,但蛛腹靠后的两根细腿却不自在地刨了刨。它先是从胸腔内发出一记细软、婉转的虫鸣,然后像只觅食的豚鼠一样,窸窸窣窣地凑到戈缇面前。
在另一头邪物众多银瞳的瞪视下,白蜘蛛扬起一根纤白的节肢,沿着戈缇微开的双唇缝隙摩挲了数个来回。熟悉的刚毛触感让少年立刻辨认出这是哪个混蛋,若不是及时闭紧了牙关,他的口舌就要被迫与蛛腿来一场热烈又诡异的缠绵了。
白蜘蛛的上半身忽地抬起双臂,摆出如在进行音乐指挥的手势,十指指尖则有血色与银芒一闪而逝!光影朦胧的餐厅内骤然浮现出道道能量丝线,顷刻间交织成一重重连通现实与幻梦的冰冷蛛网。
有少许足以割裂时空的绯白之线落在海麒麟的体表,但未能直接穿透那奇美扁长的躯体,只让它不耐烦地转动了两下次触。
深翡之海麒麟在Jing神维度中陡然发出一阵宏大、悠远、震沸虚空的轰鸣!
那声音虽然蕴含着不可思议的震慑力,但仍于神话生物特有的恐怖中透出亘古、飘渺的空灵感——恍若chao汐声、泡沫音、深洋鲸歌与萨满呼麦完美融合的混响,只是再仔细辨析,却又包含了复杂而尖刻的嘲讽和鄙夷之意。
与此同时,它切断了与同源异体的白蜘蛛在神秘学上的共享纽带,并构建起一重重坚固且无形的防火墙,以极为冷漠的态度阻绝了同类同党——对自己刚提炼出的凝缩Jing华的窃取。
这并不值得奇怪。在与本体同调通感的链接模式下,次级衍生体之间既各自独立,又魂核统一,且在战果分配上存在类似细胞竞争的行为。
但紧接着,在无远弗届的黑暗深处,又有数道狰狞而庞大的虚影接连显现,异常粗暴地联手让这个吵闹、吝啬、贪婪,且还群发嘲咏的家伙闭上了嘴,而后才纷纷重归虚无。
除了它们和他们(抑或该称呼为祂们)之外,还有更多高位格的存在激活了侦测器官!幸而那只是极短的一瞬,时瑟的整个Jing神维度中立刻又恢复了死寂。
白蜘蛛八足立在宽大的餐桌上,以从容而又魅惑的姿态俯下身来。它一根根地拨开海麒麟缠在戈缇颈间的口须,用那小巧的手掌捧起几缕挑染着微末亮金的发丝,温柔又快活地说:“晚餐已经送过来了,我们先用餐吧?”
白蜘蛛此时的声线与人形躯壳别无二致,但戈缇知道是它,而且他也认识到,二者无论由谁发言其实都并无区别。
戈缇感受着徘徊于Yinjing全段的酸涩感,自两粒ru头传来的酥麻与刺痛,以及仍未从腹腔内撤走的无名之物,语气不太好地说:“我这样怎么吃?你先把我放开。”
“稍等。”半人半蛛的衍生体微笑道。
只听啪地一声,白蜘蛛就像划火柴那样,轻轻碰擦了下两根前肢!一刹那间,捆束着少年上肢的衬衣竟是急遽自燃,又在透明之焰中化为点点星尘,但是丝毫未损及他的发肤。
戈缇怔了一怔,随后将重获自由的双臂从脑后抽出。他的双手略作摸索,起先戳到了海麒麟柔软的腹部,而后朝两边摸去,准确地掐住了它的躯干。
海麒麟缩减成三对的附肢僵直了半秒。下一刻,除却挡在少年眼前的那两簇rou花,其余四根附肢上的繁密触腕都开始疯狂地开合!
在那一条条露鳃似的rou质花瓣上,一颗颗状如斑点的银瞳时而明灭乱闪,彰显出不可名状的诡秘和冰冷,时而又缩回磷光流转的组织下层,仿佛潜伏在暗中的致命武器。
而每当附肢辐射出的rou花由蓓蕾急转为盛绽,花苞中心皆会喷涌出数不清的ye泡。一只只渺小的ye泡急速鼓胀,或大如装点婚礼的典丽气球,或巨若隔绝污染的观察圆罩。
它们快而有序地飘向桌边,又在整个厅堂内扩散开来。密密麻麻,挤挤挨挨,一眼望去如同无限增殖的肿瘤!只不过这些肿瘤充满了奇幻的色彩,而且还能隐隐望见穿梭于其间的蛛丝。
深翡之海麒麟一边将戈缇的手掌夹在附肢中间,一边发出连绵不绝,稀奇古怪且又声调多变的叫唤……听起来比某些热衷于把脑瓜强塞进主人胳肢窝下,坚持不懈地发出讨食性哼唧的巨型犬还要过分。
然而这并不管用,鉴于时瑟本体的意志,经过整整半分钟的斗争,少年终究还是把这只不情不愿的异形生物从头顶给撕了下来。
当遮挡视野的rou花被移开,戈缇的左右瞳孔微调了下焦距,而后便看到了……海麒麟为掩盖本体的影翼形态而紧急完成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