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白骨大门走出我的精神世界的那一刻。
哥哥想要挽留我,想要阻止我。
我向他伸出手,尽管明知自己的结局,也希望能够最后再触碰一次他。可是,我还是没能握住他伸来的手。
“您画的?”我仰头看着拿起画笔和颜料,看着画发呆的主人。
“嗯。”主人点了点头,“只是我以为,这画到这儿,就算是完成了,我没想过有一天还会继续画。”
我又看了看那画,说:“我喜欢主人的这个画。”
“喜欢?”
“嗯。植入辉晶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在精神世界里遇见了我哥哥。我知道那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他,那只是我心里对过去和哥哥的留恋,可我最后决定作为辉晶苏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回头,想留下,想和哥哥在一起。不过,已经不可能了。那种感觉,和您的画给我的感觉很像。”我说。
“这画,是烟城上个祭日的时候,我画的。”主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样说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那深海对我来说是被包括哥哥在内的整个世界憎恶抛弃的孤独和痛苦,而对主人来说,那深海是失去烟城的痛苦。我和他都在挣扎着,想要挣脱那片漆黑冰冷而深得可怕的海底。
“那只手的主人,会被淹死吗?”我问道。
“如果是你的话,你觉得会吗?”主人反问道。
“不会。人类很顽强,不会轻易死掉。”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主人苦笑着说,“那这算是悲剧,还算是喜剧?”
“对我而言,是悲剧。最痛苦的不是淹死的一瞬间,而是即将被淹死的前一秒。我是被困在那一秒里的。您不也是吗?”我仰头看着他问。
主人笑了笑,没有回答我,而是开始继续画画。
我安静地跪在他身边,陪着他画画。
只有我和他,只有我们两个人。
闻着主人身上淡淡的橘子汽水的味道,听着主人发出的轻微的声响,看着他在我身边画画。
这样安静祥和,这样轻松普通的时间静静流淌。这是我在粉碎辉晶的那一瞬间以后再未敢奢望和想象过的。
有人陪伴真好,只有两个人的世界真好。
一只手出现在画布上,那只手从光芒里伸向海底,想要握住那只从海底伸出的手,将他拉出深海。
“不过现在,我有了一个可以拉我出来的人。”主人放下了画笔看向我,“你呢?”
主人说的那个人是谁?会是我吗?……如果是我的话,那就再幸运不过了。
“我也遇到了。可我不知道那只手会不会在半路松开。”我注视着他纯黑的双眸说,“小的时候听过一个美人鱼爱上王子的故事。现在想来,如果注定要被抛弃变成泡沫,那是不是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要相遇更好,至少还能活着。如果那只手在半路松开,让我掉进更深的海底,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抓住我的手。”
“那只手或许有一天会松开,但是也绝不会让你掉进更深的海底,它会托着你,支撑你,直到你自己游出海面。”主人说完,将目光挪回画布上,“名字定好了——救赎。”
我看了看主人完成了的那幅画。
“要是我也会画画就好了。羡慕主人想画什么就可以自己画什么。”
“你想画什么?”主人问道。
我思考了一下说:“想画一个人。一半是满身鲜血的恶魔,一半是满身伤口的人类。”
主人默默地换上了新的画框,挪了挪椅子。
“来。坐上来。”
主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腿,我赶紧站起来,坐到他的腿上——当然肯定不能真的坐下去,我那么沉,会把主人压得难受的。
把两只脚前后岔开一些,我尽量将体重压在两只脚上,尽可能轻地坐在主人腿上。主人环抱住我的腰,贴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轻声说:“温凉,既还有一半,那就让它成为全部。伤口可以再愈合,但是血腥味是洗不掉的。无论有多少伤口,我都可以帮你愈合。温而不凉,这才适合你。”
主人调好颜料,将画笔递给我,他温暖的手掌握住我的手,在纯白的画布上落笔。
时间静静地流淌,主人的体温从指尖传来,仔细听的话,可以隐约听到他的心跳声,呼吸声。每一笔的落下,都仿佛是他在陪伴我回忆至今为止的人生。
我的任性,我的幼稚,我的天真,我的懦弱,我的胆小,我的无力,我的笨拙,我的好逸恶劳和不思进取,我的平庸无能和偷懒怠惰。然后在某一天,这一切终于将我逼得无路可选。凉夜哥花尽心思为我安排好的安逸人生尽数被我毁掉,从此再无路退路,也再无未来可言。正如这画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和满地破碎的辉晶一般,只剩“毁灭”。
如果没有我,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我的降生,没有我的出现,世界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哥哥不会参军,不会得病,不会被我逼得不得不大义灭亲。醉恕哥不会面对失去心爱人的痛苦,也不必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