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住了一小截身体。
他的存在和那名男护士一样,或者,是与其他男人都一样,所以没有必要遮掩,柏舟忽的明白,或许之前的回避也都是没有必要的。
而如果是梁以庭,他反而会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吧。
柏舟上前,帮他把被子盖好。随后拖了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下来。
李文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得并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发现柏舟还在。
“我给你家人打过电话了。”见他醒了,柏舟合上书本。
“不可以!”李文嘉一下子完全清醒,“不可以让我妈知道!”
“我没有和她说你在医院。”
有点难堪的沉默,柏舟已经站起身,“我叫人做了点粥,你一直饿着肚子,吃点吧。”
“……”
柏舟将他扶起来,从保温桶里盛出热粥。
李文嘉静默地望着他的侧影,忽的轻声开口:“是不是你?”
“……”
柏舟放下瓷碗。
顶层的豪华病房,好在人少,有时几乎是一层楼都没人住,要闹也吵不到别人。
他静静地:“是。”
出乎意料的安静。
“为什么。”
“情难自禁。”
“你是怎么说出,当初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的?”
“文嘉……”他朝他走过去,就那么清清爽爽地站在他面前,高挑挺拔的个子,嗓音里除了沉稳的温润听不出其他:“我现在站在这里,你想怎么办都随你。”
“……我不想再见到你。”
只是这样而已。
李文嘉似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没有一点攻击性。柏舟甚至希望他能更强硬一点,哪怕跳起来狠狠揍他一顿也好。
他太容易被诱拐和说服。在短暂的静默里,几乎已经能够想象,或许真正去完全占有这个人,也并不会是难事。
但是,这却意外地没有让他多高兴。对方的这一特质,并不是好的东西。
…………
还有一周就是期末考试,然而柏舟真的消失了,同样一起消失的还有梁以庭。
李文嘉考试没有考好,他的家中发生了大变故,成绩单下来之后,稍许知道他家中境况的班主任都没有再过多地烦他。
李家破产了,还欠下了巨额债款和高利贷,而他的父亲失踪,那些逼债的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和母亲的身份地址,从此以后不得安宁。
那是常人无法体会的绝望和恐怖,天还未亮,就有人来砸大门,母亲披着衣服尚未走出房间,就呛咳出一口血。
一群粗鲁的男人在门外凶神恶煞地狂吠,夹杂着母亲胃癌难忍的呕吐声,光是声音就足以让人恐惧崩溃。
李文嘉拿了条毯子,光着脚就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用毯子裹住她。
短短的小半个月,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一边咳嗽一边咯血,止也止不住。
一边是恶徒破门而入的惊惧,一边是母亲疼痛难忍生命即逝的折磨,而身边没有一个能够求救的人,这就是他的世界末日。
说起来仅仅只是一句话,颠覆的却是十七年的人生,在即将跨入十八岁的当口,人生轨道彻底偏离了方向,朝着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境界奔去。
母亲时日无多,房子迫不得已被抵了债,不过这样也好,哪怕住的环境差一点,也想让她清清静静地走,那个家日日夜夜被恶鬼侵扰,已经是个噩梦。
两人身上留了一小笔款,在隐蔽的民居里找了间车库住下。
车库中用帘子隔开了,稍微方便一点。
如果白天外面出太阳,他必定会搬出椅子让母亲出去晒一晒,然而这个冬季,一直都是阴雨连绵。
农历小年夜的时候,高利贷的追债人又追上了门。
“臭娘们得了癌还拖这么久没死!有钱治病,没钱还爷爷的债?!”
污言秽语和砸门声隐没在连绵不绝的鞭炮声里。
隔着一道帘子,李文嘉看见母亲的影子弯下了腰,一声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吐得她半宿没能缓过气,而他抵着门,生怕在这时候那群人破门而入。
外面安静了下来,但仍旧不敢开门。
李文嘉轻轻地走到床边,帮母亲掖好被褥。
“妈妈,你放心地睡一觉,我守着门呢。”
“嗯。”她点点头。
美丽的容颜早已不再,掩在脏乱被褥中的是一张瘦削到恐怖的面容,能让人联想到鬼魅魍魉。
一道帘子隔开的两边,李文嘉在安静中小小地打了个盹。
除夕那天,他再度被砸门声惊醒。
不知道外面聚集了多少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源源不绝,车库大门的锁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之下变得摇摇欲坠。
他细瘦苍白的指节握住那震颤欲坠的把手,回头望了一眼帘内沉睡的母亲,整颗心狂跳起来。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