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杨奕然时,他正弓着背坐在病床上打点滴。
杨奕然。
京舟摇道。
望着窗外的车流的男生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不算好看,但睫毛很长,有一种女性的纤弱感,轻轻垂下来,两只眼睛漆黑又无神。
京舟摇略微一怔。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会同时拥有两种气质,这两种气质可能截然相反,相互矛盾,杂糅交换地在一个人身上出现,促使他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不协调感。
杨奕然就是这样的人。
他原本听到声音时眼睛还低垂着,眸底一片惨淡的灰白,却在看见京舟摇的那一刻焕发出生机,这种前后强烈的对比太过惊人,竟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京舟摇?
他的声音纤细,若不细听恐怕会被错认为女生的声音。
京舟摇走进病房,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你还好吗?我们听说你还在医院养病,所以来看看你。
杨奕然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她,看着她把手里捧着的那束百合花小心翼翼地插进一旁的花瓶里,感觉到一道热烈的注视,京舟摇敏锐地抬起头,迎上杨奕然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目光后,微愣,浅浅一笑。
杨奕然眼睛微亮,张了张口打算说点什么,却被跟着走进来的姜弋吸引了目光,他脸色不太好看,居高临下地瞥向他。
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吧?我看你恢复得挺好的。
京舟摇放好花后就走到了姜弋身边,之前听说你要报名参加征文比赛我们还很惊讶,毕竟能在养病的时候写作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呢。
杨奕然的目光在两人恰到好处的身高差上逡巡了一圈,目光一黯,低下头极轻地嗯了一声。
这是你的文稿吗?
见气氛有些尴尬,京舟摇扫过被杨奕然放在床头的信纸,笑着开口道。
嗯杨奕然点了点头,有些踌躇地抠了抠那叠信纸,将它们双手递给了京舟摇,嘴上磕磕绊绊道,写、写得不好,你别嫌弃。
没关系,只要是用心写出来的都是好的作品。京舟摇笑着接过来,没有立即看,她感觉杨奕然应该并不希望她现在就看,便将信纸抱在手里。
杨奕然的视线在她捧着信纸的手上定了定,瞳孔微缩。
好了,作文你也拿到了,我们回去吧。
姜弋突然插嘴说了一句,随后看也没看病床上的杨奕然,拉着京舟摇离开了。
杨奕然坐在病床上,耳边传来窗外的车水马龙。
他抬头迷恋地望着桌上那束百合花。
许久,轻轻扯唇挤出一个笑。
-
夜极深。
京舟摇和姜弋沿着悠长的巷,走得很慢。
两侧是两堵又高又厚的青墙,爬山虎在夜里寂寞地生长,万籁俱寂,偶有流浪猫从墙头倏地窜下来,匆匆逃走了。
你今天为什么要把我拉走啊,我们都还没和杨奕然道别呢。
京舟摇抿着嘴,有些不高兴地道。
耳边响起几声蟋蟀的低鸣,姜弋停下来,握紧她的小手靠近她,为什么?他轻笑,声音低沉,因为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他像要吸你的血,饥渴又贪婪。
周遭很静。
听到他的解释,京舟摇不禁皱起眉。
你了解他吗?在还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之前,妄下定论是对他的冒犯。
是,我不了解他。我如果了解他,知道他对你怀着那种心思,当初我就绝对不会帮他!
姜弋声音冷下来,说到最后甚至露出一抹冷笑。
月光斜斜地洒下来,夜风钻进他的白衫。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京舟摇不解。
姜弋却低笑一声,拉着她的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凑到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这样啊,你失望了?你当真以为我和谷余韶一样单纯又好欺吗?我没他那么装。
你不可以说他。
京舟摇忽然沉下脸,推开他往前走。
京舟摇!
他喊住她,声音渐渐颤抖,我原本以为经过这一天,你应该已经有一点喜欢我了,我甚至产生了赢谷余韶的自信。可你连听我说他一句都不愿意,既然你那么爱他,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在一起?
他太不安了。
从那天在会议室里她亲吻他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他知道她可能只是一时冲动,被他那番话给刺激了,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可是他还是沉沦了,已经不舍得松开她的手了。
他和他们不一样,他一直都知道。
他没有他们那样幸福美满的家庭,没有经受良好积极的教育,没有养成他们那样温柔善良的性格,他从小学会的都是自私和冷漠。
他做不到谷余韶那样坦然地和她在一起。
和京舟摇在一起的每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