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虚御风,目视地面上一大片连绵起伏的丛林山谷,双足落在一片粉红雾瘴前,遥望前方。
只听身后窸窣有声,江雨晴红衣乱舞,从半空中极不稳妥地落下,鬓发钗环,皆被风吹得横乱。她一张脸早已煞白消瘦,连原本鼓鼓的双颊也已凹陷下去,却仍Jing心描绘了眉形,穿了一件灿若朝霞的外衫,气喘吁吁地将一枚颠倒的珍珠耳环戴正,向身后怪道:“哥,你眼睛是被风吹迷了,不中用了?我喊了好几次要你看路,你却七弯八扭,尽走岔道,差点就跟随云哥哥走散了。”又上前几步,挽住我的手臂,摇晃道:“随云哥哥,我哥拖着我的膀子,不知多么不情愿似的,一路上尽给我脸色看。我不要他带了!你们这踏云乘风的法宝,也给我玩玩罢!”
我略一回头,瞥见那金色衣织的一角,淡淡道:“这个不好玩,给你看个好玩的。”
江雨晴身上虚脱无力,倚靠着我才能站稳,闻言大为欢喜,眼巴巴看着我取出那银色小盒,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我咬破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入盒心机关,思忖了一下,道:“大概是……灵素谷的引路人罢。”
话音刚落,只见天边嗡嗡大作,从粉瘴之中飞来一大群黑云也似的蚊虫,个个有巴掌大小,振翅声连在一起,鸣动如雷。
灵素谷向来以神秘着称,谷中弟子在外行医时,亦是面目冷峻,来去匆匆,如非必要,一眼也不向患者多瞧。我在半空俯瞰时,却见谷中鲜花烂漫,处处芳菲,药田中水泽闪动,道旁点缀着一座座雪白药庐,许多青年弟子手捧医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向年长医士请教,或埋头苦思,不时在书上奋笔记录。卫行针早在谷口等候多时,见蚊群带着我们三人落地,忙上前见礼,将我们引入山中。
江雨晴虽在病中,却不改爱好天性。见屋舍Jing洁,药香袅袅,冠服者皆从容乐学,竟有沂水舞雩之意。她一路走,一路看,赞叹道:“这里真好啊,好像世外桃源一般。”
我冷眼望去,也有些意外。原想一个人无论如何善于伪装,神情气质中总有本性流露。若是一派宗主,整个门派都会深受影响。但见谷中如此祥和平静,难以想象冯雨师竟是个背地里炼活人为血尸、与江家做人命交易的伪君子。一转念间,又想起师尊来,心中不禁一声讽笑:“江随云啊江随云,你不自量力,竟评断起人家高高在上的仙门大能来了。这些人城府之深,又岂是你所能妄测一二的?”
卫行针闻言,温然道:“江大小姐若是喜欢这里,待病愈后,与令兄多住几日也无妨。”
江雨晴大为欢喜,眉花眼笑,夸赞道:“卫坛主,你真是个好人。”
我在旁听他二人对答,不知为何皱了皱眉头。遥想当初在药师殿时,这位青年坛主众星捧月,派头十足,对伤重垂危的玉清子道长不闻不问,对我身上的灵息、鲜血,却是极为热衷。说他嗜医成狂,倒不为过;说是个好人,多少有拔高之嫌。一时未及多想,只当他在自己门中,自有一番不同。忽觉手上有些疼痛,举起一看,手背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小小血点,想是入谷时被不知什么蚊虫叮了一口。
漫行片刻,已到了一座雪白的药舍之中。卫行针推门而入,躬身禀道:“谷主,客人到了。”
只见满室耀眼生花,垂荡着千万条细长的金线。金线尽头,似有个人影端坐其中,却又看不清楚。
一个柔和恬静的男子声音从金线后传来:“冯某不问世事多年,不知薛夫人是否安好?听闻江小姐身染天魔血煞,未能及时知晓,深以为憾。”
我第一次听见这位传说中的医谷谷主开口,只觉他话语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之意,仿佛冬日火炉旁,一头温顺的猫咪依偎在人脚边一般。连江雨晴向来大大咧咧惯了的,此时也不由收敛了一身习气,轻声细语道:“冯谷主,你……您好。我……我母亲说您尊体抱恙,本来不该前来打扰,只是……那个……弟子的病……”
冯雨师微微一笑,宛如煦风吹拂,连那垂荡的金线也仿佛春堤碧柳般,款款动人:“我知道,黄关灸都与我说了。冯某将死之人,幸而这只手还没废掉。多救一人,也是余心平生所向。江小姐,请将右手伸出来。”
江雨晴依言伸出手掌,只见十余条金线如活物一般,攀缠上她手腕、虎口、指节各处。
只听咔哒、咔哒之声,似是金属机关启动作响。但见金丝粼粼,那人影手上亦金光牵动,沉思一瞬,开口道:“天魔解体之毒,与你自身相冲,煞气由血脉经入肺腑,血生而盈,血尽方解。此乃不死不休的绝症,原本无药可治。只是几十年前,冯某自己也曾患血竭之病,万幸身边有一位至亲,以血换血,竟而苟活至今。自此Jing研此道,也算略有小成。”说着,那目光隐隐转向江风yin,含笑道:“不知随行的这位江家少爷,肯不肯把自己的血换给她呢?”
江风yin眼中无半分神采,面容憔悴之极,与江雨晴站在一起,他倒像身患绝症的那一个。闻言嘴唇只一颤,沉沉一点头。
冯雨师笑道:“是我问得不该了。天底下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