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两日,也是晚上,再见面,韩临给挽明月带了一张账单,两只猪蹄。
“傻子,我伤的是腿,又不是脚。”
韩临看了只笑:“不许装可怜!”
句句意有所指。
“他开的药?他从小练武,十三岁就跑来临溪了,他开的药能信吗?”
韩临给他这精打细算气笑了:“最值钱的两个我都给放了,你还要讨价还价啊?”
挽明月很少在人前气成这样,韩临笑着凑近过去,弯腰拿手指扫了扫那一抹头发的发稍,仔细端详了一番,跟他讲:“也挺好看的。反正你有本事,改改表情就说不定换样子了。”
却见韩临一脸得意,这才明白是着了他的道了。不过倒也首肯。
挽明月接过吃,一边打开账单,见到底下的数简直没把猪蹄吓掉:“你们也太黑了吧!”
“你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有什么事不能讲明的?究竟闹什么事了。”
挽明月说完,撩开他的碎发,又将额头对抵着确认。他的感觉并没有错。
韩临给累坏了,回去后倒头就睡,再醒都是次日下午,出去吃饭的时候,竟碰上了老朋友。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韩临摸黑领暗雨楼的人到困住挽明月的吊脚楼,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两伙人竟在同一条路上撞见,厮杀到最后,暗雨楼还是捉了五个活的回去。
说完,他独自离座。
韩临就对他讲自己伤了风寒,正在吃他师兄开的药,前两天淋了一夜雨,兴许是又烧上来了。
韩临注意到他稍卷的短发,发梢已经开始变直了。想是二人分离已有了些时日。
“吵架了?”从前在长安的时候,姚黄和魏紫就时不时吵起来,姚黄总发很大的脾气。
韩临只说:“别人拿着呢。”
挽明月权当认栽,装着唉声叹气地折起纸来,苦着脸啃咬猪蹄。
他的手指从脸边滑过,挽明月一阵心紧之际,又发觉他指根很烫。
挽明月吃这东西每咬一口,就擦一擦嘴角,韩临坐着跟他聊了会儿天,见他一直这样,不由问你不累吗?
小时候挽明月对他做过的奇怪事可太多了,突然这样,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他不知道挽明月这次怎么要故伎重施。
韩临放右手时
青崖道长虽以轻功闻名天下,一手医术也足够闻名,从前周游天下常常救死扶伤,不是那种写张黄符烧了让人喝的道士。挽明月下了心思向师父学,医术已是能开药铺的程度。
挽明月为韩临诊了脉,发觉确是风寒的体征,又让他换右手。
姚黄又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挽明月捧住韩临的后脑勺,往前一倾,碰上韩临的额头。
挽明月看着对面镜中的自己——那斜分的头发堪堪遮住他半边左眼,他对镜做了个习惯的含笑神情。嗯,确实像个推杯换盏之际往人酒杯里投毒的。
“以前在临溪,我有个头疼脑热都找师兄的。他七岁就能背一百张药方了,没事。”
猪蹄软烂,还是热烫的,被韩临裹在怀里,见他立即塞到他手里,指着他的腿笑说:“一边一个。”
韩临一愣,但也没立即移开。
韩临耸肩:“谁让有仇呢,你们给的价也没公道过,最近还又涨了。正好撞我师兄剑刃上,可不得好好给你们放放血。”
挽明月低眼擦手,给他补话:“斯文败类。”
挽明月不放心:“药方你有吗,我看看。”
“那伙人你随便杀,记得给我留两个,我出钱。”挽明月又交代。
韩临只是垂眼看着杯中的茶,也没有去追。这些日子遇见的离开暗雨楼的老朋友,见他大多都是这种态度。不会刀剑相向,却也敞不开心,甚至会怨恨形成如今暗雨楼的原因,也就是韩临。
“那你剪它干嘛。本来你看上去还有个正人君子的样,现在剪了,像手里有一百条人命满肚子心眼的,那话怎么说……斯文败,败什么来着。”
姚黄要是沉下脸,倒真有几分金刚铁指的威风,他沉着眼,看着自己的十指:“我只是杀了一个人,他就扇了我一巴掌。从前在暗雨楼的时候,哪里需要顾忌这些。”
“你以为我想啊,我要不擦,这一抹头发垂下来沾了油,恶心死了。”挽明月也烦不胜烦,指着自己左额侧的那一道斜分的发说道。
韩临不怪他们,有时候连他都要怪自己,要是那时候再谨慎一些,再谨慎一些,会不会残灯暗雨楼不会四散成这个样子?
照个镜子把人照得满肚子气,挽明月挪开眼:“我是傻了才会剪这个。那伙人拿刀划了我一截头发,要去做巫蛊娃娃,划哪里不行,偏要直接从我脸前头抓了一把,我都没来得及喊停。”
姚黄哼了一声:“别看了,他没来。”
落座后,韩临开窗往楼下去瞧,又四下看了一圈。
两人眼神交流一下,上了一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