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雪明毕竟仍是修真者,许是他修行的某卷典籍所致,但他能看到镇上人隐约带上死气,可惊慌的告诉宋藏风后,宋藏风只冷静告诉他,他们已到离去之时。不能扰乱人间因果。这是镇上那些凡人的命数。
他在镇上虽与镇民相交甚多,但来往都皆还借有数,便毫无亏欠施予,便是离开,他们与这小镇,也再无牵连,修真者与那些凡人,本就不再相干,修真者靠修行逆天改命,超脱轮回,死后也只会魂飞魄散,不能转世,以身后百世轮转,换今生一线长生之望。所以若再插手凡人命数,天道的惩处,自会在渡劫时一并加之。
宋藏风杀过一些凡人,皆是他们先动了恶意,他再抹平,却也送了其魂魄轮回,但若是救下这些镇民,必回被人间界的守界者所察,他还没有寻到再回修真界的法子,天劫时的威压还有守界者的威胁,都如头顶利剑,时刻垂落,他不能为这些人去赌上自己。
他宋藏风从不是什么好人,虽无恶念,他的共情只是体悟他们的情绪,却不是拯救,甚至于见到人间诸多丑恶后,他对那些执念难解的恶鬼的同情,还要远过那些仍在人世挣扎的普通人,所以,他不解严雪明对他的祈求。
“我··”严雪明躲过他的目光,浅色的眼瞳被睫毛遮掩:“藏风···我只是不想他们死。”
“阿宁死了,就没有枣吃了。”他轻声嘟囔道,似乎为自己寻到一个理由,虽然他不知那颗枣树实际是宋藏风灵气喂养下灵物:“而且做鬼会好冷,藏风,你也会死吗?”
宋藏风只是惊疑于他师尊会求他去救什么人,他向来冷清漠然的师尊,会肯垂眼去看他人,这对他是好事,毕竟他的师尊会同情那些萍水相逢的过客,又怎会有一日不会对他升起一丝丝的心软。
“你别怕。”宋藏风捧着他的脸,严雪明白皙的脸上流转着淡粉,气色极好,被喂养的甚至比在仙宗的苍白,要康健许多,他虽然痴傻,倒比那时更像醒着,至少他会有不舍有疑问:“师尊,我只是太过喜悦了。”
他仔仔细细看着严雪明,连严雪明困惑的表情都似乎要一点点记下,宋藏风的表情惊喜而满足,像得了甜食的小孩子,他也似乎打破了那张平和的假面,眼中汇集光彩。但却是握住手中突兀出现的长剑,这柄法器还是掌门的赠予。他没有说可能会遭受的苦果,只是平静冷淡道
“可是若要救得他们,便要先杀人。”
那群马匪来势汹汹,打马行与山道之上,转眼便要临近此镇,他们应劫掠过他处,马匹上以及驮载的鼓鼓囊囊,但是这群杀疯的匪徒面对普通的百姓,只是将之视若牛羊,又怎会放入眼中,生起本是同类的慈心,但是他们一头栽入山谷之中,见到的却是一个空空荡荡的镇子。
宋藏风环抱着严雪明高坐山崖,以他们目力自然能看到那群匪徒在山谷中徒劳奔袭,却画圆而行,但神态狰狞,从喜悦到发怒,再到迷茫恐慌,他们不知道他们被遮蔽的真实后,只有千百个怨鬼将他们拦阻,到耗尽他们的体力至奄奄一息,马嘶人叹,疲惫到不堪一击后,宋藏风才把昏睡的严雪明放在山谷下的一处青石上,而长剑毫不留情的收割着他们垂死的性命。熟练的像是在仙宗内斩杀一只只寻常妖兽,只是心间却无丝毫波动,只是控制着不让他们肮脏的污血溅到长袍上。
他剑上滴血未沾,收剑入鞘不过心念微动,便盘膝浮空,如之前千百次般,默念佛音,度化最后一次谷中残魂,但宋藏风这次心间总是隐隐不安,他不敢在丹田留下太多灵气,反倒都用来描摹道基符文,而那道基从最初隐约不定的影子,已经凝结的清晰如实物,陈衡于他丹田之内,而若他回到修真界后,必定会直接引动天劫,斩去道基凝就金丹。
但最后一个怨鬼消散后,他疲惫的睁开双目,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截金色锁链,极快又极慢的便将他牢牢束缚,而他的修为也在那一刻消散于经脉之中,再无法调动丝毫,宋藏风奋力挣扎,他还是维持着筑基时的样貌,少年从未这般恐慌,还未见到敌人,便被束缚镇压,可是这锁链却更像灵气凝结而成,时隐时现,他心中一沉,难道是守界者?
可是他直接被人拖拽向前,如拖拽着一件死物,没有半分尊严可言,粗粝的地面碾磨着他的脊背,他怒问道:“你是何人?”,没有得到回答,但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一丝轻笑。
宋藏风抬眼去望沉睡着的严雪明,他今日给严雪明穿了一身修真界的法袍,纯然如霜雪的轻纱正随风而荡,隐约能见严雪明赤裸的双足,严雪明被他护得小心太过,向来都是他背负着严雪明前行,竟还未给他穿上鞋袜,但是他红着眼睛喊道:“师尊···师尊····”
但许是束缚他的人嫌他吵闹,宋藏风下一刻的意识,便陷入昏黑之中。
等宋藏风醒来,四周景色已经不是环绕山林的山谷之中,而旁边是大江奔涌,风卷萧萧,他勉强站起,才看见身上锁链的另一端握在一个女子手中。
她不过及笄年岁,一身鹅黄宫装,华丽层叠,臂间拖着长长的纱制披帛,于风中飘摇恍若神女,而她相貌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