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大街41号 废弃瓦罐厂
徐炳文到的时候张高林已经到了,他下了车,空气中已经酝酿了一点热气,他先是解了扣子脱了开衫,慢条斯理地交给了身后跟的人,这一切的动作都做得十分体面,似乎丝毫没有因为几天前的突生变故而劳费心神。
如果忽略掉他深陷的黑眼圈的话。
他往水泥地那边走去,张高林就在一台旧翻斗车后面站着,见他来了,先是一笑,再是恭敬地叫了句,“徐爷。”
徐爷这个称呼一说出口后,听的人沉默了一会,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境下,让徐炳文有些追忆的意味,曾几何时,他仰仗着老资历,手里握着几门黑吃黑的大生意,去忠孝厅议事的时候哪个人不是恭恭敬敬叫的他徐爷,而那时候的徐征,也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兜兜转转,他从“徐爷”、“鸿门的二把手”只落得了“徐征的叔父”这一个干瘪的称呼。大家看他,也不过是透过他的眼在看徐征,抑或是徐澹。
他徐炳文从十三岁起就拿着棒球棍跟徐怀勇在巷子里拼杀了,他为以前的鸿帮流的血,怕是已经染红了忠孝厅的桌布。谁料到后面老大的位置还不是被徐澹给做了,那是他哥,他表面上也服了,好不容易暗地里逮着个机会,趁巷斗混乱的时候,把徐澹给做掉了,林娴那婆娘居然拉着徐征坐上来了。现在他手里头的生意本来就被徐征分的差不多了,心腹费龙还被人给狙了,这不是当着他的面在打他的脸吗。
徐炳文一直以来攒下来的愤恨和不甘就在张高林叫出来的两个字中露了原形。
他先是说,“现在还叫这个做什么,我人都老了。”一顿,又接着道,“不过,我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
张高林会意地接着话,“是,现在沙子进了眼,咱们可得把它抖掉,再狠狠地、拿脚踩碎。”他手上的香烟刚好烧到了尾,像是在配合他说的这句话一样,烟蒂被扔到地上,鳄鱼皮鞋碾灭了火星儿。
徐炳文看着他动作,“那么你找我,就是为了在我面前说这些话的?”
张高林自然是摇了摇头,他见决心表完了,便也就开门见山地说,“最近,我搭了一条东南亚做毒档的线。”
徐炳文挑了挑眉,提醒他道,“鸿门的规矩,你忘了?”
鸿门的规矩,不准私自搭外线,若一经发现违规,非但会被除名,还会被刑堂的人盯上,拉过去行刑。
张高林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徐爷啊,现在是老大不给我们饭吃,我们自己出去找米,难道还不行?”他又凑近徐炳文,低声说,“东南亚那边最近搞出来了一种新型毒品,我看了一点样品,的确很新,要是送到你我管的场子里去卖,赚回来的肯定不薄。”
“是徐征不讲仁义在先,狙杀费龙的那个人,据说是他的新姘头,他让一个被干屁眼的男人杀了费龙兄弟,表面上说是误杀,装装样子打了几下小情人就大事化小,这传了出去,折的是您的面子啊。”
“他这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
张高林不忿地说。
“您要是再这么忍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被他拿枪指着头给崩——”
“够了!”徐炳文厉声打断道。
看得出来,他是有些生气了,这几天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再经张高林一说,便已经是火上浇油,越燃越旺了。但他还是保持着一丝冷静,要知道,他和徐氏父子暗地里斗那只是他们几个人的事,可要是另外找外边搭线做生意,那就是公然背叛了鸿门的规矩,这又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犯错了。
这件事还需要他再想想,再好好想一想。
张高林也明白他内心的思虑,他此前也有些犹犹豫豫,所以才约了徐炳文出来谈,想拉他上一条船,他自己是没有什么身家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徐炳文比他强,这么多年打拼下来,老家伙恐怕还积攒了一些身家性命,要是能拉拢徐炳文,他们俩去东南亚那边做交易也有够看的资本。
他看徐炳文面上的怒意熄了一些了,随即话锋一转,问他,“不过徐爷,就算还没考虑好搭线的事,您也该为费龙兄弟先报报仇吧?”
他不等徐炳文发话,先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从另外一边走过来一个人,穿一身纯黑短袖,迷彩裤,脸上留了一个很大很长的刀疤,一直蜿蜒到耳朵后面。面色偏黄,像是东南亚地区的人。
他全身的肌rou鼓鼓的,撑起来了那件纯黑短袖,他走过来时,风中甚至带了点血腥味,还额外附带着一丝杀气。
徐炳文问,“这是?”
张高林同那个男人握了握手,男人Cao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一个想要报仇的雇佣兵。”
这句话很简短,但蕴含的信息量却不可小窥。雇佣兵,报仇,再一联想他的肤色,以及脸上的疤痕,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张高林适时地解释道,“他叫扎维,孙默以前的搭档。”
“他脸上的那条疤,就是孙默下的狠手。他差点被他弄死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