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近學期末,系辦安排了飯店行前說明以及為期兩週的培訓。今天是最後一天,鐘響,徐丹穎立刻拎著紙袋跑往禮堂。
途中,收到程恩渝的訊息,和一段影片。「媽呀,誰家哥哥這麼帥的啊?這大概是我看過最多人圍觀的授袍禮了,妳再不快點,我要攔不住那些飢渴的女人了,嫂子。」
影片中的男人身著短白袍,黑色領帶繫得一絲不苟,他抿緊了脣線,滿身清冷疏淡。他正帶頭宣誓,眼底光芒萬丈。
身為醫業一員:
我鄭重的保證自己要奉獻生命為人類服務。
病人的健康與福祉將是我的首要顧念。
我將保持對人類生命的最大尊重。
徐丹穎笑了一聲,加快腳步前往禮堂,卻在經過行政樓時碰上了陸河陞。自從醫院那次後,兩人再也沒有單獨見面了,徐丹穎也不再旁敲側擊的想從鄭翔立那得知他的狀況。
陸河陞察覺她的疏遠,好幾次想主動約她出來吃飯,都被徐丹穎婉拒了。她現在一門心思都在程尋身上,怕打擾他學習,卻擋不住他每回在電話裡頭的沉默,回過神,就去見他了。
她實在沒料到他一個大男人這麼需要被哄,明明初識時,只有做愛才見面。
想來還是有點好笑。
「我跟我男朋友約好了。」她刻意提,「教授要是沒事也趕緊回家吧,師母和小孩都在等你。」她在學校見過幾次簡可琴,生完孩子後,她的體態尚未恢復,多了一個孩子,更沒有時間打理自己,偶爾還是能聽見她在研究室哭鬧。
徐丹穎禮貌的朝他頷首,轉身要走時,陸河陞叫住她,他的問候依然溫柔,眼底殘存倦態。「難得看妳這麼急?去哪?」
「今天是授袍典禮。」
「時間真快。」他找話,「實習準備得怎麼樣了?」
「暑假就會先搬去飯店。」
「我很驚訝妳選了飯店實習,之後大概有一年的時間不會在學校見到妳了。」
「還是會回來的。」
他卻問,「是因為程尋在這裡嗎?」
「嗯。」
她有了可以回來的地方了。
陸河陞的話有篤定,「他強迫妳了吧。」
「沒有。」
陸河陞的聲音大了,「丹穎,我知道妳因為妳爸爸的事,在生活上有很多不愉快,妳試圖轉移,我理解妳,但這不代表妳需要強迫自己做任何事,妳擁有選擇權,妳應該更加在意自己的感受,我們還是可以想其他辦法解決,或是」
徐丹穎打斷,「跟教授在一起嗎?」她說,「教授不要自己的老婆和小孩了嗎?我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對你存在著什麼樣的想法。」
陸河陞止住聲,薄薄的鏡片後,眼底收起所有笑。
「教授今天要我離開他,難道是能保證我周遭所有的事都會好轉嗎?或者你能給我想要的東西嗎?」
譬如,完整的愛。
「上回我問你如果一個人一直沒來,你還等嗎?你告訴我,不會了。我那時非常能理解你,甚至羨慕。要是可以選擇,我也不會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陸河陞聽著。
「我很清楚那種得不到回應的感覺,可是我還是等了。我甚至覺得如果今天我對一個和他相似的人好,是不是就能間接瞭解到他的痛苦,他是不是就能稍微輕鬆一些?」
徐丹穎看著陸河陞,眼裡是徐明遠的樣子。
「可是這麼久了,我並沒有更加深入了解他,我有的只是愈來愈多的不諒解。」徐丹穎垂眸,自嘲道,「人就是這樣吧,有時明明知道不可能了,卻始終認為自己有希望。可我也是人啊,得不到會惦記,被拒絕了會失望。」
「你只是習慣我對你好,卻沒想過為我付出。」見陸河陞的目光犀利,徐丹穎笑了一聲,「不過這本來就是我的問題,是我天真的以為可以將我身上的不幸轉而用其他方式彌補。」
陸河陞的話很重,「所以妳現在打算換個人來填補這個空缺?」
徐丹穎不否認。
「聽起來妳一樣是在委屈求全。」他笑,是成年人的氣度,卻字句踩在重點。「妳不愛他。」
以前她想逃離程尋時,幾乎也是這麼認為。
跟著他,就像是在已經支離破碎的生活裡,加了更多蹣跚。程尋屢屢忽視她的感受,她想逃,然而最後依然負傷回到他懷裡。
「妳不是這樣子的人。」
徐丹穎搖頭,「我就是這樣子的人。」
陸河陞沒說話,徐丹穎想把話一次說完。
戴思嵐曾問過她喜歡什麼樣的人,老實說她從小到大不敢想也沒有心思,徐明遠佔據了她大量的情感,她付出了無數的努力,永遠都是虧空。
所以她告訴戴思嵐,只要她愛他就好了,其餘的都不重要。
然而這樣的自己,得來最清晰的情感,只有徐明遠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