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陆崖回家,他站在楼道里,愣在那扇陌生的门前。这栋单元楼已经确认过两遍,楼层也没错,次卡能刷开电梯,可这门不是原来的,钥匙也打不开。
家里什么时候换门了?
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出头,父亲的飞机五点落地,只能给母亲打电话,可他想起疗养院的医生说过尽量不要打扰病人,于是干脆决定蹲在门口等父亲落地。
谁知飞机晚点,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陆崖在楼梯上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腰上的伤都疼得发麻。等父亲终于开机,一问才知道,半个月前家里换了锁,干脆就换了扇门,而自己毫不知情。
他有点懵,听父亲说走前嘱咐母亲把钥匙给他,可自己虽然没有回家,除夕夜一家人下馆子吃年夜饭的时候,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
陆崖原本不打算拿这件事去烦姜欣悦,毕竟听父亲说她最近Jing神状况不好,可当自己和母亲坐在疗养院的沙发上两相沉默的时候,他怎么都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妈,我今天回家,发现钥匙打不开门。”
姜欣悦捧着怀里的书,看得认真,似乎只是随口答道:“哦,换锁了。”
陆崖挠了挠头,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老爸说钥匙在你这儿?”
“嗯,柜子里。”
陆崖望着床头的两个柜子和衣柜下面的小抽屉沉默,姜欣悦也没有说话,没有翻书,眼睛死死盯着书页上的那一处。空气像是在母子之间凝固一般,陆崖再也忍不住,低声说:“妈,你书拿倒了。”
姜欣悦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书掉了个儿,还是放在腿上,没有说话。
低落感像chao水一样将人淹没,陆崖看着姜欣悦腿上的书,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曾经给自己读过儿童画报的故事,教他识字,教他背元素周期表。要说她真的从来不在乎自己,也并非这样。或许现在母亲的状态好一点,或是性格不这么冷淡,他都有一大堆的话想要说:前段时间差点被人捅了一刀,我都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就像那次阑尾炎一样,在医院醒来的时候,看到转身就走的你。最近生活也不算差,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老师,是个很厉害的人,我还去过他的工作室……
可惜他只是想了想,憋得眼眶发红,最终说出的却不是倾诉,而是:“妈,我会不会……不是你跟老爸亲生的啊。”
这个疑问在他心里憋了好几年,他幻想过自己硬气地当面质问,可真当开口的时候,甚至自己把语气削减得无所谓了些。反正多半不是亲生的,不然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父母会这样对待自己。
可陆崖却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激起母亲那么大的反应,姜欣悦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腿上的书就这样滑了下去落在地毯上。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陆崖,几秒钟里,表情从惊愕到愤怒,气得脸颊通红,连眼睛都红了,“你凭什么这样说!”
“你凭什么,你怎么敢啊!我告诉你,陆崖,”姜欣悦指着陆崖,一步步逼近,苍白的指尖发着抖,声音尖利,“我他妈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了你!!”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陆国庆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将要扑到陆崖身上的姜欣悦,“你干什么!冷静点!”
即使陆崖知道姜欣悦动辄发脾气,不知道是不是只在自己面前才这样,可自己显然是已经没法再和母亲安全地共处一室。他本以为母亲会轻描淡写地敷衍他几句,却没想到这个问题能让她这样歇斯底里。
最后陆崖看见陆国庆抽空冲自己挥了挥手,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这就是他和父母见面“报平安”的全部过程了。
“怎么不和我说。”裴景行的声音软了下来,让陆崖听得鼻子一酸,又往男人怀里蹭了蹭。
“所以,你那天没有吃饭?”裴景行看着伏在怀里的男孩,后者乖乖点了点头,而后突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不由得僵住。
“你和我说你吃过饭了,陆崖。”裴景行捏着男孩的下巴抬起来,强迫那双闪躲的眼睛直视自己:“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