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行坐在陆崖身旁,看着那边不出声的李桐浩道:“你呢,严重吗?”
“我…不严重。”李桐浩低下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到羞愧得脸红,明明是自己叫陆崖出来,因为自己的事受伤,最后是陆崖的朋友收拾摊子,还垫付费用叫了救护车。他不是缺钱,只是觉得理亏,陆崖难不成缺这点钱么?他连抬起头说要赔付医药费的力气都没有。
“太危险了,你要是没用手臂挡着,可要出事。陆崖也是,匕首再挪一公分,就不只是缝几针这么简单的事了。”裴景行低头看了看陆崖,后者没有出声,只是乖乖望着他。
“跟我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好配合警方抓到凶手。”
“你……报警了吗?”李桐浩睁大眼睛,犹豫了半晌,又后悔没把话语咽进肚子里,吞吞吐吐地接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啊,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放心,警方不会宣扬出去。”裴景行说:“但也不能让你们平白无故受欺负,不是吗?”
病房里一时间沉默下来,没人再接话。李桐浩只觉得自己刚刚想的一串说辞都喂进了狗肚子里,此刻看着裴景行半个字都憋不出来。他知道男人这样问话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甚至已经表示了对于自己不报警的理解,可真要开口说这缘由,实在有些难。
“怎么了?”裴景行无奈地笑了一下,“不愿意告诉我吗?”
“没,不过这事……我……”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裴老师。”陆崖打断了病房里沉默的尴尬,抬头看向裴景行,“这事儿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让他自己解决吧……”
一句话的声音也越说越低,话还没说完,好不容易攒足的底气就烟消云散。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拿命在帮李桐浩解围啊。自己受的伤不轻,况且也没有机会和裴景行解释什么,现在帮李桐浩说这样的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让裴景行生气。
可他的确不知改如何向裴景行解释,总不能当着李桐浩的面说,“他勾搭妹子被妹子的男朋友记恨了,我只是个被误伤的电灯泡”?
夹在两人中间太难做人了,一边是闯了祸的室友,一边是裴景行。
裴景行沉默了一阵,让陆崖都害怕起来,他和那双镜片后不知何谓的眼睛对视了几秒,又心虚地偏开。他不敢动弹,浑身没有力气,手指却悄悄勾住了裴景行的衣袖。
“裴老师,我没事儿的。”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上裴景行毫无表情的面容,又缓缓枯萎下来。
“你累了吧。”裴景行伸手拨开男孩额前挡着视线的碎发,“你总得和我解释,即使不是今天。”
陆崖抬头看了看李桐浩,后者低着头没再说什么。他只好苦笑,“嗯,出院后我去找您吧。”
“好吧。”裴景行没说什么,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有事打我电话。”
他没再多留,只是看了看这间双人病房,地方不大,可两个人住也恰到好处的不太空旷。他把窗帘拉严实,最后走还不忘关牢病房门。
医院的配色多以白为主,凌晨没什么人,走下楼时脚步声清晰可闻。
即使陆崖再竭力隐瞒,他也能探知一二。
没有人在莫名其妙挨了刀之后还会选择不报警,除非他认识捅自己的人。
既然是李桐浩和陆崖都认识的人,目标已经缩小,甚至有可能凶手就在K大。
他走进夜晚的街道,新年里张灯结彩,也不算冷清。伸手拦了街边的出租车,打车去案发地。并非要去看什么,而是自己开车过去,干脆就把车停在了马路边,自己跟着陆崖上了救护车。
停车时太急,以至于当他下了出租,看到自己车玻璃上贴着的罚单时,不由得一愣。自己已经多少年没因为违规停车被罚款了?
挂钟的秒针在病房滴答。
裴景行走后,陆崖沉默着,李桐浩也没有说任何话。
并非陆崖不想开口缓解气氛,而是刚刚,裴景行站起身走的时候,自己的手指还勾在他的衣袖上。
旁人看不清,可他自己绝对能感受得到,裴景行在那一刻没有管他的手,而是径直站了起来,衣料从他攥紧的手指上被抽走。
裴景行生气了。
他知道,即使裴景行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许是要照顾自己和李桐浩的面子,不愿在这种地方强迫自己开口。但他真的生气了,陆崖能感觉得到,是被自己惹火的。
那样不动声色的怒火,比以往任何一次生气都来得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