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了不知多久,李桐浩终于忍不住出了声:“那人是谁啊?”
“……我老师。”陆崖闷闷答道。
“你,你哭了?”李桐浩直起身子往陆崖那边往,却发现陆崖背对着自己,有几分蜷缩的架势,似乎碍于身上的伤也不能真正蜷起来。
“没,可能药效过了,有点儿疼。”
陆崖把自己的半张脸都闷在被窝里,许久才感觉到一丝温暖,可手脚还是冰冷。他想摸出手机来给裴景行发个消息,可实在没力气动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腰旁的疼痛越来越清晰,让他开始注意放慢呼吸的频率,小心翼翼地维持身体的姿势。
时间慢慢过去,他听到李桐浩似乎又说了几句话,好像提到梁苒,又好像问他裴景行到底有没有报警之类,可他也没力气去想话语中的意味。
“我不能瞒着他的。”陆崖小声说:“对不起……”
是自己大过年的打电话把人叫来,到头来却连缘由都不交代,委实说不过去。裴景行说得没错,自己迟早要向他一五一十解释清楚。实际上解释并非什么难事,假如自己没有被分配到这间病房,没有和李桐浩共处一室,这事也早就说开了。
药效褪去后的疼痛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本就暖不热的身体更难受了。他记得护士姐姐给过他两片止疼药,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他缓缓挪动着被自己枕在脑袋下面的手臂,歪着身子一点一点伸手去够,等摸到铝箔包裹的药片时,已经疼得不由轻声嘶气。
没有水送服,药片含在嘴里化开是苦的,还涩,一股苦到反胃的怪味道。止疼药起效需要时间,意识被疼痛唤回不少,他皱着眉头在脑海中把今晚的事仔细过了一遍,自己也不由得后怕起来。
他不敢想腹部真被一刀捅穿的后果,哪怕能留条命在,对身体的损伤也不容小觑。
陆崖听到李桐浩翻了个身,他犹豫一会儿,低声开口道:“假如真的伤到要害,你还会拦着我报警吗?”
“……说啥呢你。”李桐浩的声音听起来很困,好像刚刚睡着,又被吵醒,“你了解我的,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么?……不过你说这梁苒到底去哪了啊,她怎么就直接跑了,现在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的。哎,你说徐峰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陆崖没力气再回话了,把脸颊埋进被子里,疼痛牵扯着神经让他没法入睡,飘忽的意识却好像有了生命,开始做起梦来。
他迷迷糊糊梦到自己给裴景行发消息报平安,裴景行没有回。过了一阵,又梦到自己道歉,裴景行回了一个省略号。再往后,甚至梦到自己被裴景行删除,微博账号也被他拉黑。
他觉得这夜晚太难熬了,闭上眼睛就好像陷入泥潭,偏偏自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另一边的裴景行发现自己被贴了罚单,索性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在附近走动一圈。
这里地处新卡发区的街道,除了KTV正对的一条大街外,其他三面都是没有装修完成的商铺,以至于压根没有监控。陆崖受伤的地方是个监控死角,显然凶手在动手前是有考量的。而他出手两次,伤了两个人,却都恰好避开了致命伤,说明并不是个“老手”,应该是头一次行凶。想到此,再结合陆崖和李桐浩两人支支吾吾的态度,裴景行越发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他俩做了亏心事,被同学报复?又或者有把柄在那人手里?
不对,陆崖的性格想得罪人都不容易。那难道是被李桐浩连累的?
算起来,裴景行和陆崖认识也不过几个月的事,半年都不到,对那男孩的了解不太多,这种事也只能靠性格大致揣摩。遇事时才明白交往时间永远是硬伤,此刻根本没法合理推测出陆崖的处境。
他望着KTV大门旁的两个监控器,只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细问陆崖,他连凶手的体貌特征都一无所知,看监控也是白搭。可受这样的伤,实在不是小事,无论如何他也要查出究竟是谁干的。
裴景行甚至想着明天去办个手续,把陆崖调到别的病房去,就算逼他开口也要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