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措在自己床上滚了第三圈了,脸从被子里探出来,唇角还是忍不住的上扬。
母亲把晾晒的衣服抱到他房间,叫他自己整理好,看见儿子莫名的笑脸,问他乐什么呢。
陈嘉措起身将卫衣翻面,熟练的开始叠衣服,他不肯说。
母亲也不追问,笑他:傻孩子。
小姨打电话来,说临近年关要带孩子去临省的亲戚家拜年。
也就是说,周摇也明天开始要好几天不过来。
他有私心,使了个坏,没告诉周摇也。
陈嘉措找出自己的手机,想着要不要给周摇也发一条短信,可怎么也想不好措辞。结果抱着手机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手指不小心给她发了一个句号过去。
她回复的同样简单,一个问号。
门外传来父母小声的交谈,陈嘉措起床拉开窗帘,屋外是灰蓝色的大海,白雪落在屋檐上,他抬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周摇也。
没等到她回复,九点的时候周摇也准时上门帮忙补课。
雪已经停了,她一路走来还好。各扫门前雪,家家都在扫,一路走过来也不困难。
陈嘉措正在煎蛋,撒上一点点盐,配着培根夹在两片吐司里。牛nai已经热好了,周摇也坐在厨房正对出来的餐桌,看着眼前的背影。
要问那时候的周摇也,爱吗?
爱他吗?
回答不上来,她是个情感迟钝的人。感动是真的,在滨城乏味琐碎的日子里,他填满了空余部分的每一寸角落。
那天高成岳没来,周摇也不算白出门,她今天正好要再去诊所配中药调理,陈嘉措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围巾,系在她脖子里。
煎药房里很暖和,上面通风的小窗口里有拼命转动的小风扇。
他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两个蜜薯,周摇也拿完拿药材去煎药房的时候,陈嘉措已经烤上山芋了,上面的小炉子里还煮了两个芋头。
陈嘉措看着她揣在兜子的样子,朝她伸手。
吃了这么久的中药虽然生理期还是稍微有些疼,但手脚总没有那么凉了。可把手掌放在陈嘉措掌心里的时候,两个人手掌的温度差距很大。
陈嘉措握着她的手,没敢往炉子旁边牵,怕火星子蹦出来溅到她。
我爸这技术不行啊,怎么还没看好?
周摇也坐在小板凳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火舌舔舐着炉子,碳木发出劈里啪啦燃烧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药物的原因,她昨天晚上有些失眠,或许是因为自己昨天那主动的一吻。但她总部觉得陈嘉措能给她带来这么严重的影响。
她总是这样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陈嘉措的话石沉大海,她有时候会接话,有时候一言不发。
陈嘉措习惯了,习惯她只有说起首府才会话多的样子。
可他没有那么喜欢听周摇也说首府,每次说起首府的时候,他总觉得周摇也好像离他很远,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里,也像是永远不属于滨城。
芋头是和冰糖一起煮的,她咬了一口,没有蜜薯好吃。陈嘉措看见了,把她碗里咬了一口的芋头挖走了。
周摇也看着他无所顾忌的吃着,想出声阻止。
他不在意:都亲过了,怕什么。
周摇也爱打击他:不怕,就是有点后悔。
他真的被打击到了,咬了一口芋头,有些不甘心,但又不太敢问她。表情委屈又带着些可怜,低着头,转过身小口小口地吃着芋头。良久之后,只问了一句:那怎么办?
周摇也剥着蜜薯皮:不怎么办。
没一会儿,陈嘉措两个芋头都吃掉了,周摇也把自己剥好的蜜薯递给他。她总是关系里接受着的那个,这样的举动是头一回儿。
余秀华说,她爱一个人会寄给那个人一本关于庄稼的书,告诉那个人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那人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周摇也想,她爱一个人会给那个人自己的病历,告诉那个人自己不堪的身体状况,告诉那个人自己身上七道刀疤的故事。
那时候周摇也身上没有刀疤,她没办法讲故事给陈嘉措听。
她不是个能把爱意说出口的浪漫主义者。抑郁是个掌管她情绪的独裁者,她自己画出一方天地,一个人躲在里面接受风吹日晒。她在一开始,也在日后的每一天里将自己和滨城不断分离开来,这就足以让她Jing疲力竭,她还没来得及划分开陈嘉措,等周摇也反应过来已经是寒假过半的时候,他们在煎药房吃过蜜薯,吃过芋头,接过吻,牵过手。
再要划分开来已经太慢了。
像是没有来得及换药的伤口,皮rou和纱布长在了一起。
首府的同学难得又和她有了联系。
以前一个外教结束任职要回国了,周摇也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学生,昨天是送别宴,最后的大合照里也没有周摇也的身影。
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