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赦及至莲池,十八便现了身形,此人一身黑衣,一块黑布蒙面,只露出额头与眼睛,然而朦胧月光下依稀可见数条rou红色长虫似的疤痕在脸上盘桓凸起,他看到谢赦,弯了弯眼睛,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倒把那些疤痕带来的可怖感冲去大半,这才叫人看清这十八原也是个清俊的男子,他“啊啊”两声,伸手对谢赦做了几个手势,而后又向东边指了一指,便要退回到隐匿之处。
“十八,你先歇下吧,这些日子辛苦你看着鲤儿许久了,”谢赦看着十八急急地又打了几个手势,安抚道,“十九已经回来了,你让他明日过来,今夜有我在,不会有事,我已让忠叔将你与问荆牵个线,好叫他给你看看喉咙,你那哑疾乃后天生的,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得以治好,你也应该试试。”
十八原叫桑生,毁了容,又是个哑子,谢赦当初见他可怜,便把他带回府,交给谢忠,本想让他在谢府领个劈柴喂马的简单活计,然而他心思之细腻头脑之灵活与常人不同,很快便脱颖而出。旁的人做一件事的工夫,桑生能做三件,且样样都做到顶好,连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一丝差错来,管家问他是如何做到的,他便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下两个字——“眼睛”。谢忠把桑生这件事呈报给谢赦,谢赦倒是未曾想到随手捡的一个孩子竟有这样的“读人”天资,心里不免有些惊喜,便让老管家去探一探桑生的根骨,也还不错,因而将桑生找了来,问他可愿成为谢赦的暗卫,桑生自然是同意了,训了三年,桑生就成了十八。
见谢赦态度温和但不容抗拒,十八只得点头退去,而谢赦得了林鲤的方位,足尖轻点,凌波水上,两息间便立在了小舟的舟首,而小舟不曾一晃。
林鲤是被面颊上的痒意唤醒的,初时他只以为是风,而后以为是蚊虫,待到心里恼了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只有唇上一抹蜻蜓点水如梦似幻的温柔,还有耳畔传来的熟悉的轻笑声,林鲤猛地坐起身来,看到谢赦,瞪圆了眼睛,活像是一只撞上树桩的呆兔子。
“鲤儿既然醒了,那便回去吧,该吃药了。”谢赦张口不提林鲤缘何在此的话,亦不提他是如何寻到林鲤的,只把团在舟中的外衣拿起,抖了抖,披回到林鲤身上,而后拢着林鲤直接从池上掠去,林鲤问这样把小舟留在池中明日采莲的姑娘当如何采莲,谢赦笑答自会有人把舟泊回原处的。以舟代步,自然不比相拥而去来得亲密,而况谢赦担心林鲤已吹了许久的夜风,若再拖沓下去,恐会受凉。
二人回到鱼跃居时,新煎好的药恰好送了来,谢赦看林鲤微微蹙眉,显然是被药苦到了,但仍是一口未剩地把药喝完了,便取了一粒早已备好在一旁的糖心莲喂给林鲤。这糖心莲乃取的谢府莲池的莲子糖渍而成,还留着莲子心,味甜微苦,入口即化,林鲤一贯喜欢这种用心别致的蜜饯,与寻常的蜜金桔、糖冬瓜不一般,是以伸手又要再取来吃,一连吃了四五粒后顾及到夜里积食于身体无益,徒惹身边人担心,便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经此一夜,林鲤心里似悟非悟,心结似解非解,但也明晰了“怜取眼前人”之重要,便不再同下午那般闷闷不乐话里话外都带着刺,不知有没有刺伤谢赦,反倒先把林鲤自己给刺了个血淋淋,是以林鲤首先提了一嘴府中仆从的安置,谢赦便跟着接过了话头,笑赞林鲤愈来愈有当家主母的气度和派头,夫妻二人于灯下窃窃密语,不时传来笑声。不一会儿到了洗漱的时辰,早已有机灵的贴身丫鬟进了房来,服侍谢、林二人洗漱毕,且将床褥又平整了一遍,退至一旁垂首恭敬立着,待谢赦和林鲤躺上床去,拉了帷幔,丫鬟小心把灯烛熄了,方才退出门外。
第二日恰逢休沐,百官得闲。清晨,谢赦亲看着林鲤把早上那碗药吃了,再把他送去交予谢瑾,自己则去与问荆一会。问荆要谢赦在林鲤练武后半个时辰把林鲤带来,好叫他施针,至于药浴,则待晚膳用毕半个时辰开始为佳。医者仁心,虽然昨日有略说过些许林鲤解毒期间所需注意诸事,然而问荆生恐遗漏掉什么,是以还是又重复了一遍,且加了大大小小七八条,提及房事时,问荆脸微红道:“旁的没什么,只是尊夫人需固阳守Jing,一夜不得泄身两次以上,你看着便是,若确有必要,可用锁Jing环,或以软绸系其阳根,虽然有法子,但到底粗暴,还是以减少欢爱次数为佳。”谢赦耐心听着,一一记下,待听到房事时,不由微挑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先前担心林鲤身子孱弱难以承欢,是以林鲤主动邀欢也不曾共赴云雨,而今得了神医的话,他便安心了。
是日,谢赦陪着林鲤至问荆处做了针灸,而后二人又与谢瑾、谢瑜和谢琰三人一起用了午膳;待午膳用毕,五人各自回房,小憩两刻钟后,谢赦便回书房处理公务,林鲤仍旧去演练武场习武,谢瑾、谢瑜则双双去了谢琰房里,陪谢琰玩了一会儿摩睺罗后,作为兄长开始考校谢琰的功课;因平日辛劳,今难得有一日可以惫懒,众人早上都起得稍晚,连带着早膳、午膳也便跟着用晚了,腹内尚饱足,兼之天色也还亮,是以直到酉时末谢赦才叫传晚膳,又见房内虽有冰盆却还闷热,房外却有徐徐凉风,便叫人在院里支了一张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