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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想做皇帝吗?”
曲鉴卿看着火盆旁落下的黑灰,云淡风轻道:“何出此言。”
旁人闻之色变的话,在曲鉴卿这处却只作寻常,半点不避讳。
曲默脚一抬,挑落了挂在一旁的帷幔,大红织金的帐子落下来罩住了整个床榻,透过布料的缝隙,烛火将金红的微光照进来。曲默将脸上的眼罩扯下,只有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他才能毫无顾忌地睁开那只天生异色的左眼。
“若是当了皇帝,你那提案便无人敢出手阻拦了,不好么?”
曲鉴卿低头轻笑,并指点了点曲默的额头,“你还真是异想天开。”
曲默抓住他的手,而后侧过身,抬眼看着曲鉴卿,不满道:“你笑话我?”
“没有。”
“那你……你笑什么?”青梅泡酒喝时只觉得果香四溢,后劲却大得很,曲默头脑昏昏的,大着舌头话也说不利索,“不准你再、再笑我!”
知道曲默这是醉酒了耍无赖,曲鉴卿也由得他使性子,“依你。”
得了曲鉴卿让步,曲默便轻哼一声,不再还嘴了。
曲鉴卿温声道:“天不早了,去洗洗睡吧。明日大年初三是天庆节,族里祭祖。往年都是我去,今年我受伤,你代我去罢。”
曲默蹬掉了靴袜,挪到曲鉴卿身边坐下,“我代你?哼哼……要想打发我做差事,必得许给我点好处才行。”
曲默本是靠在身后软垫上,不成想喝醉了身子不经力,越是要靠着越是要朝下滑,索性一晌躺倒,枕在了曲鉴卿的大腿上。
“你是躺着是坐着都好,如此却像什么样子?”
曲默仰面躺着,枕在曲鉴卿腿上,半眯着眼睛,笑道:“便许我这一回罢,明儿得给你办差呢。”
曲鉴卿低头看向曲默,四目相对之时,只见那容貌昳丽的青年迷离着一双异色的瞳,醉意让他的眼眶和鼻尖都微微泛着红,像是刚哭过似的,格外惹人怜爱。
不见曲鉴卿回复,曲默便又唤道:“父亲——”他的声音是酒后的微微沙哑,偏生那尾音上挑又拉了长音,变着法儿的撒娇。
曲鉴卿心头一颤。他想起三年前曲献的及笄宴上,曲默也是这般酒醉,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他的住处,小心翼翼地说些暧昧的话,搅乱了他心中那一潭静水。曲鉴卿知道,曲默平日里虽爽朗不羁、看着少年老成,但骨子里却是个娇纵的性子,是惯会向亲近之人撒娇讨巧的,很难说是不是小时候被他和曲献宠坏了,毕竟曲鉴卿的确非常受用。
“只这一次”,曲鉴卿伸手,轻抚着曲默发顶,柔声道:“你只管去,我自有好处给你。”
曲默一笑,心满意足:“领命。”
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玩笑话,曲默便觉得睡意渐浓,便着常平端了盆温水,去外间潦草洗漱,睡在曲鉴卿这处了。
曲鉴卿白日睡得餮足,晚间倒是难以入眠,然而曲默这厮躺下是还是老老实实的,一旦睡着了便活像那狗皮膏药成了Jing,整个人都扒在曲鉴卿身上,叫他不得起身。是以曲鉴卿虽无睡意,却也只得干躺在床上。
直到三更天,禾岐进府。
禾岐出入相府一向畅通无阻,即便是深夜造访,只要他托辞给曲鉴卿问脉,也便得以进入蘅芜斋了。
常平守了曲鉴卿一天,晚上便换了另外一个小厮在门外当值,那人在蘅芜斋时日不长,自然不敢过多盘问禾岐。
房里炭盆烧了好几个,倒是不冷,曲鉴卿将缠在身上的曲默好容易扒开,坐起来时已是气喘吁吁。
禾岐将腕枕垫在曲鉴卿手腕下,三指切脉。
半晌,禾岐方道:“大人捱过了昨儿晚上的高烧,如今这……”
禾岐将要说出口,便见曲鉴卿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点了点睡在身边的曲默。
是让禾岐慎言,“蛊虫”二字,万一让曲默听见了,那先前为了瞒住他费尽心思做的功夫便都白费了。
“是。”禾岐应道,尽量压低声音,说道:“捱过了高烧,那它便会安分些。但若不取出,您的伤口恐怕依旧是难以痊愈。”
曲鉴卿平静道:“还请岐老多费心思,用药猛些也好,想法子让我这伤快些好起来。初五便开朝了,我手头的事太多,在床上躺不住。”
禾岐一捋胡须,面露难色:“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想必大人也明白,寻常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才能好透,那一箭扎的深,按照如今伤口的愈合速度,一个月内能掉痂已是大幸,何况后续还要调理您这气血亏空的身子。半点不慎,保不齐伤口连带着里头肚肠,都会溃烂化脓……”
曲鉴卿一抬手止了禾岐言语,“你尽力而为便好。老宅那边,悄悄给族长问过脉了?他还能活多久?”
“若是能熬到开春,再活一年半载不成问题,若是不能……”
曲鉴卿颔首,羽睫半垂,“拿药吊着命,别让他死了,这几天没空治丧。”
“大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