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曲默应得爽快:“殿下所命,涤非岂敢不从。”
燕无疾想得周全——私盐一案宣之于众也不足以致太子于死地,启宗帝为了保住皇家的颜面绝然不会真的杀了燕无疴,最多砍几个无关痛痒的大臣顶包,而后以治下不严的罪名罢黜他的太子之位。
这难保燕无疴不会东山再起,且继后嫡子燕无疚虽年仅八岁,可如若启宗帝活得太长,熬到燕无疚足以独挡一面之时,那将又是一个棘手的祸害。
是以燕无疾这今日这一出,除却拉太子下马之外,更多是为了借此事笼络曲默——他知晓当年太子为了防燕无痕,而上奏启宗帝将曲献嫁到亓蓝的事。
在燕无疾眼里,曲默此人虽职务不高却有军功在身,以后遇上机会总能爬上去。即便曲默不求上进只想混混日子,但有曲鉴卿在,外界一直又言传大燕丞相极为溺爱这个养子,曲默总不会混的太差。
于是不管曲默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究竟是敷衍还是承诺,燕无疾都得笑眯眯地应了:“有你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对了,听闻昨日你宿在栖客馆里了?这等风流韵事真是令人羡艳,如若本王不是皇亲贵胄,也定要做个多情的浪子……”
燕无疾本想与曲默说两句荤话,顺道问问他睡的那粉头身段如何,在床上服侍得他可尽兴?以此来跟曲默套套近乎。
但事情原委却不是燕无疾所想那般。
曲鉴卿乃是朝廷一品大员,他要亲自去勾栏院接儿子回家那是他乐意。可那勾栏院若是还想开下去,便不能将此事外宣。且用不着栖客馆的动手,曲家自有人出面将那晚见过曲鉴卿的人都遣散出京,以此杜绝谣传。
故而现下京中只是传曲默一掷千金睡了栖客馆头牌,却无人知晓曲鉴卿也涉事其中。
燕无疾自然也不知,他仅是随口一问,调侃罢了并无恶意。
然而曲默好容易忘了曲鉴卿,此时被燕无疾戳中痛脚,自然高兴不到哪里去,一时也没回燕无疾的话。
燕无疾见他脸色不对,便不再追问,开了个别的话头,将此事盖了过去。
太子燕无疴从小在众星捧月的东宫长大,所有人都将他当做储君供着,他便也真的以为那皇位是囊中之物了,只当众人皆应以他为尊,所以也不屑于笼络人心。
但燕无疾不同,他因出身受尽白眼,近年他母妃重获圣宠,他的境况才稍有好转。而这十多年里,他早已练就了一颗圆滑世故的头脑,惯会察言观色,最善笼络人心。
他先将齐穆扣下给曲默一个下马威,而后却又不多追究,听了曲默敷衍似的三言两语,便轻易将齐穆放了,看似白费一场功夫,其实他为的只是寻机会跟曲默套近乎。
曲默自然看得分明。
如若搁在三年前,燕无疾敢这般要挟,即便是皇子,以曲默的性子八成也会撂挑子不干,大不了让齐穆蹲几年大牢就是,燕无疾能耐他曲默何?
然而如今曲默身处朝局之中,顶着曲鉴卿养子的名号,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与曲家,巴不得他犯个弥天大错,好让这些人有理由将曲鉴卿从那位子上掀下去。
更遑论曲默身上还背负有三年前跟燕贞的未践之诺,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也再难像从前那般任性骄纵了。
四面树敌只会寸步难行,既然燕无疾主动示好,他也未尝不可曲意逢迎一二。
漂亮的场面话谁都会说,将栖客馆这页翻了,两人依旧称得上相谈甚欢,可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怕是只有他二人自己清楚。
欢欢喜喜地将曲默送走后,燕无疾脸上的笑便里立马瘪了下去。
这时从屏风后的小屋里走出一名男子,他以一张灰黑狰狞的铁面覆脸,连脖子都用布帛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Yin鸷的眼睛。
那男子也不行礼,大剌剌便坐在燕无疾对面:“殿下就这样将人放了?曲默在北疆三年回来只带了那齐穆一人,此人必定是曲默的心腹,如若能加以利用……”
燕无疾冷笑一声,低头转着手上的扳指,Yin恻恻道:“本王何尝不知?可惜那小兔崽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本王若动刑便少不了要得罪曲默,这与本王所愿相悖——
现下本王手底下那些人都是些小角色,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怕最终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此事唯有曲家的人插手,才能给父皇施压,才能让众朝臣看清太子的草包嘴脸!这样……你再去一趟亁安山,逼唐御再去见曲鉴卿,如若还是见不着,那便退而求其次见曲默,总之把事情推出去……”
齐穆后半晌便到了府里,他没办成差事,还给曲默惹了许多麻烦,本想找曲默请罪,但在半途中却被曲江拦住了。
老管家微微笑着,说大人有事寻他,叫他到和弦居去一趟。
如若曲默是齐穆的主子,那曲鉴卿便是他主子的主子,这偌大的相府里究竟是谁说了算,齐穆心里门儿清。
由是齐穆二话不说便应下,忙不迭便跟着曲江走了。
曲江将齐穆送到书房,便叫他候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