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缓缓推开。
屋内暖意融融扑面,熏香幽静燃烧,门窗紧合,帷幕重重。初次踏入其中,总让人恍惚是否误入了祭祀的古城,有着浓重的典雅与沉厚。
杏衣狐裘的年轻公子走入正殿,隔一段珠帘,可隐约看见上位的人倚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闭目养神,发髻高挽,玄黑描金的长襟曳迤在两边,修白手指搭在膝上,骨节分明。
他笑了笑,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行至人前,方才轻声道:“我回来了。”
睫羽受惊似的动了动,那人疲懒地睁开眼,炽红的色泽映在半睁不闭的瞳眸中,恍若落日余晖。
随着他的醒来,满殿魔煞之气瞬间翻涌,张牙舞爪几近实质,扑向四面八方,又被骤然亮起在墙面的阵法一寸不漏地拦下。
“还没有控制住?你魔煞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杏衣公子蹙起眉,“刚收拢的那帮魔修还未归心,我离得久了,恐怕会惹出事端,不能再替你守在一线岭了。”
“无妨。”玄服青年沙哑开口,他用苍白嶙峋的手握住来人腕骨,抬起一张与杏衣公子完全相同的脸庞——倘若他人在场,必然已惊叫出声了——面对面的两人如同水镜倒影,孪生兄弟也比不及他们眉眼间的神似。
魔祖麾下两名心腹——知公子与血公子,前者善智,后者善力,皆在短短时间内威名远扬。
血公子出征在外,而知公子端坐青州,见过他们二人的少之又少,因此鲜有人知晓这两个魔头居然有着同样的容貌、神态、甚至于习惯。因而这一趟一线岭之行,追随血公子的属下连主子换了个人都没能发觉。
“我听闻,正道修士去找你麻烦了?”真正的血公子一面汲取着源源不断传来的至纯灵力,一面漫不经心地撑着下颔问。
知公子想到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随即道:“意料之中。正道再怎么窝囊,也不可能放任你我走出一线岭。你那帮属下被我遣退至百里外的业城里了,一些心不定的留下来做做样子,想不到真勾出些有趣的东西。”
能被他形容为“有趣”,血公子也来了兴致:“怎么说?”
“我之前与你说过正道四大宗派,长生门、凌霄宗、妙音门、寰影宗。”知公子说着,看见人脸上的迷惑,莞尔一笑:“不记得了?也罢,反正不很重要。”
“正是这四个宗派的掌门连同好些位长老弟子将一线岭周边彻底围困,不说在外布阵的其余三家,与我正面相遇的长生门,里边的人似乎对我们很熟悉。”
血公子一怔,慢慢坐直了身体,正色起来。
“认得我们?”
“准确来说,是认得我们这张脸。”知公子感慨地注视对面与自己毫无殊异的青年,“血,或许,我知道我们是谁了。”
低低的叹息,从两人唇边逸出。
他们为魔祖所摄魂魄,死而复生,自有意识起就模糊地明白,一致的容貌并非孪生,兄弟也不会有他们这般无师自通的默契和浑然天成的信赖。
可他们究竟是谁?
血公子过往一片空白,魔煞缠身,无法自控,常常陷入混沌;知公子一身清澈灵力,没有半分魔修的样子。他的记忆融合了太多的残魂,青年、少女、老者……一生的喜怒哀乐,爱憎愁怨,颠三倒四,无法分辨最初的自己。
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都不明白地活着,莫过于最痛苦的事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因何而死?因何至此?这些老祖不曾关心、盘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或许就要拥有回答了。
倘若容貌不曾盗取别人,那么……
“裘渡。”
“长生门已故的立派掌门。”
“秦简烟。”
知公子轻轻笑起来,梨涡化了一池春水,眼眸明亮:“——我们的名字。我们从前的身份。”
“——还有,我们的,道侣。”
*
“出大事了!!!”
李潭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院里,嚷得三人都向他望去。
姚回舟正与韦元修对剑,基础招式你来我往得浑身是汗,而秦简烟背倚小院青松,怀抱剑鞘,盯着二人练习。
自上回他当众大败白师兄,院里几个崇拜之情挡也挡不住,纷纷扒拉着脸皮来求教剑法。秦简烟自然没有拒绝,不说好意在前,这三个外院弟子灵根不行,心性骨相却不错,日后未必不能成器。
“我说,潭儿,你能不能别卖关子?”姚回舟擦去额头的汗,大冷天热得衣襟大开,拄着木剑看向仍在喘气的李潭。韦元修点点头,好奇的眼神紧锁在小个子身上,充满了催促。
“我告诉…你们哈!这可是惊天大事!”李潭平复一下呼吸,嘴又开始碎了:“我刚刚跑去药堂送东西时听见几个师兄说的,那里边一个师兄的堂哥的道侣的哥哥是内门弟子,千真万确!我天,要不是那里边有个师兄的堂哥的道侣的哥哥是内门弟子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道。”韦